《猎杀者之歌》：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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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突变

沙漠上，行着一队商旅，十一个人，牵着二十三头骆驼，正是黄昏时节，落日如血，染的沙丘也如梦似幻。

远远地，能望见一片绿洲，那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细长的蓝带从绿洲中部流过，对于干涸之地来说，这是条不折不扣的母亲河。当地人亲切地称呼它为“孕河”，取“孕育”之意。

商队的首领高乔，看了眼身后疲惫不堪的手下，鼓劲道，“兄弟们，香喷喷的烤羊肉，白净净的姑娘们，可都等着咱呢！”

队友们齐声大笑，腿上又有了力气，一步一个脚印，希望赶在夜幕拉落前到达绿洲镇。

绿洲镇，是艾诺帝国西北边陲的小镇，再往西走，穿过这片沙漠，就是赤城王国的领土。

由于沙漠环境恶劣，人员输送和资源补给都要耗费大量财物，帝国主动将防线回缩近一百多里。所以，绿洲镇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主之地，聚集了大批的罪犯。

作为混迹沙场多年的老油条，高乔自然晓得这点，可富贵险中求，这一趟的利润，要高出别处十倍。

毕竟，绿洲镇的通用货币可是实打实的黄金，这也是此地的特产之一，吸引了众多渴望一夜暴富的投机者到此。

机遇与危险并存，金子这种抢手货，放哪里都会遭旁人窥伺，更别提在这种三不管地带。

起初，针对淘金客的谋杀案频频发生，茫茫黄沙间，腐烂的尸体随处可见，那是秃鹫和蜈蚣的餐食。

后来，走南闯北的商人们嗅到钱味，连同地头蛇，合力创建了黄金商会。淘金客只要将发现的金矿在此报备，就能高枕无忧，组织会负责开采、提炼、运输、销售等相关事宜，当然，会收取高额的酬金。

高乔也在其中挂了个名，但没有实质性的回报，他的主要收入，还是依靠每季度一次的走私活动。和以往相同，这次的买家也是黄金商会。

临近绿洲镇的地域，高乔喘了口粗气，他招呼手下佩戴好黄金商会的徽章，以防有哪些不开眼的家伙，前来进犯。

此时，天边已暗，只剩几道黯淡的彩边，像篝火燃烧后的灰烬，即将熄灭。

早有商会的人在镇子口等待，他头发光秃，红肿的酒槽鼻，即使在夜色中也十分醒目，脚边还放着酒桶，大概是为了招待远归的故人。

见到老朋友，高乔放下警惕，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哈哈，红鼻，难得见你清醒的时候。”

岂料，对方凑到他耳边，大声说，“快跑！”

高乔一愣，不假思索地指挥商队后撤，“离开这里，快！”

凭借着对首领的信任，疲惫的队员们强打着精神，再次行动起来。

“别了，我的朋友。”红鼻单手举起那桶酒，还没来得及畅饮，一枚箭矢裹挟着风沙，穿进他的脖子，击破了酒桶，酒水和鲜血一起，淋淋地往下流。

重新回到沙漠，四野漆黑，高乔的心也如这般，不知何去何从。高乔想起绿洲镇里貌美的妻子，心如刀割，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思量再三，今晚的祸事只能因她而起。

眼下最关紧的事，是找个落脚处，幸好，来的路上，他们途经了许多矿洞。

高乔让队员们点燃篝火，看着从骆驼两峰间卸下的货物，他又犯了难，如今和黄金商会闹翻，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原路返回自然不可取，就地解决又过于残忍。

高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他站起身，以水代酒，举杯高呼，“敬红鼻！”众人一饮而尽。

安静坐了一会儿，高乔走到堆放的货物前，掀开浅色的亚麻布，露出高一米宽半米的细丝铁笼，里面关着活生生的瘦弱少年，模样只十四五岁大。这是他四处寻觅，费心搜罗来的，如今却成了大难题，整整十九个。

先度过今晚再说。高乔掰开干饼，递了半块进去，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难免有些心酸。这倒霉世道，人不像人，倒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把各自负责的‘牲口’喂了，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高乔却不急着离开，反而就地躺下，仰望星河。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消遣活动。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他依然望着夜空。

“冥落。”

“哪里人？”

“河湾。”

“家里是做什么的？”

“没有家。”

“那你靠什么生活？”

“偷窃。”

“那还能被抓住？”

“饿晕了，偷了块面包，边跑边吃，卡住了嗓子。”

高乔笑道，“为了一块面包？后悔吗？”

“恩，害的小妹也被抓了。”

“她也在这里？”高乔努力回忆，老半天才想起来，他确实从治安官手里买来两个少年，都剪着短发，蓬头垢面，根本分不出男女，“倒是场及时雨。虽然价格少了点，卖去妓院也好。”

冥落剧烈摇动着铁笼，大喊，“我可以给你钱！”

高乔轻笑道，“呵，两枚金狮币，你有吗？”

“以后会有的！”

“我可等不了以后，及时行乐嘛。”高乔坐起身，耸了耸肩，“竟然和你这小鬼聊了那么久，唉。”他离开，往矿洞走去。

冥落重复道，“两枚金狮币，说话算数。”

“算数。”他还是心太软，不忍掐断孩子稚嫩的天真。

第二天，黎明破晓之时，商队整装待发，经过一夜的考量，高乔认为让兄弟们和自己一同冒险，极为不合适，决定散伙，但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老大，我们和你一起干！”

“对，一起干！沙狐商队没有孬种！”

众人振臂高呼，像打仗前的誓师大会。高乔眼泪盈眶，他别过脸，不忍再看。

“那好，我们兄弟，齐生死，共存亡！”他沉吟了一会儿，“现在敌我形势不明，需要派人去镇子里打探消息。”

大家面面相觑，像哑火的炮，高乔奇怪地看着他们。

副队长林奇解释道，“我们这些人，除了队长你，哪个不是蓝允妓院的常客，那妓院又是商会的产业……”

高乔恍然大悟，“是我欠考虑了。”那该怎么办？直接闯进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高乔环顾四周，茫然错意，早晨的光线逐渐变得炽热，在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大脑一片空白，始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直到看见那片亚麻布，和之下裸露的铁笼。笑容，才再次蔓上他的嘴角。

第二章 任务

当高乔说出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后，众人一片哗然。

林奇劝阻道，“不行，那牲口被关了那么久，放出来后一定见谁都咬，还指望他立功？”

“我自有办法。把帘子掀开。”

阳光灼热的涌进铁笼，照进痛苦的梦境，照在脏兮兮的面庞，冥落霍然醒来，迷瞪了几秒，眯眼，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人群。

“你的小妹长什么样？”

冥落沉默不语，他直愣愣地盯着高乔，像新大陆上初见人的野兽，无知而迷茫。

林奇抬脚就是一踹，铁笼倒飞半米，横躺沙地。

高乔制止了他继续施暴，走上前扶正铁笼，视线与少年持平，和气地说，“怎么，不想见到她吗？”

“真的可以？”

“大伙儿，我高乔可曾说过大话？”

“从来没有！”众人异口同声，整齐地像是事先排练过。

“头发是灰色的，衣服是红色的。眼很大，嘴角有颗痣，很瘦，比我矮一点。”

高乔扭过脸，喊道，“谁手下有灰头发，红衣服，嘴角有痣的孩子？”

无人响应，大家面面相觑。

“老大，平日里哪有人留意这些。”林奇笑道。

“也是。那你们各自去看看，等会儿再集合。”

不多时，西北方传来欢呼，“老大，找到了！一模一样！”

高乔留给冥落一个宽心的笑，同林奇一道往那边走去。

“看吧，小鬼并没说鬼话。”

“没说谎，也不能保证他可靠。”

“我们还有别的路能走吗？”高乔叹息道，“剩下的干粮，只够几天了。”

出声的是个肥壮男人，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他，现在却蔫巴巴的挡在铁笼前，有点畏畏缩缩。

高乔心下一凛，“怎么回事？”

冥落注意到外边的骚动，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安静地等待。

过了好久高乔才回来，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似乎所有事都尽在掌握。

“小妹呢？”

“挺好的，只是还在睡，要我叫醒她吗？”

“不了。”冥落低下头，“金狮币我现在还没有……”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高乔笑道，“现在有个任务交给你，事成之后，包你俩平安无事，还附赠两枚金狮。喏，这就当是订金。”他掏出三枚闪着光泽的银狮币，递给少年。

“真的？”

“我高乔何曾说过大话？”

“呵，如果真有那一天，请务必通知我。”林奇适时出现在高乔身后，态度明显好转许多，“小子，意下如何？要做吗？”

冥落点头，如此优渥的条件，他实在没拒绝的理由。就算是骗局，与现在的处境相比，又能坏到哪去呢？

况且，事在人为。

高乔接过手下递来的钥匙，打开铁笼，笑道，“很好，我们现在就是战友了。”

除去每天固定的排泄时间，冥落始终窝在半封闭环境里，身体无法避免地带股酸臭味。即便如此，高乔依然保持着老好人的笑容，甚至主动搀扶他起身。

冥落瘸着腿，眺望这无垠沙漠，金黄与蔚蓝相映成趣，像幅风格艳丽的印象油画。

他很想见小妹一面，又怕出尔反尔惹怒高乔，只敢用乞求的眼神暗示对方。

高乔视若无睹，“林奇，商队交给你，我带冥落去洗澡。”

两人走到一匹高大的骆驼前，高乔推冥落上背，自己则一跃而上，扯着缰绳，控制坐骑往西边奔驰。

视线所及，到处都是黄沙，冥落不解要去什么地方，难道沙漠里还有澡堂吗？

登上起伏的沙丘，黄草和沙棘，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它们点缀着一条耀眼的蜿蜒玉带，往更东方延伸。

冥落震惊的说不出话，在他以为生机全无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方乐土。

风似乎也因为近着水变得湿润，冥落不禁张开手臂，想象自己是一只翱翔蓝天的鹰隼，无拘无束地，仿佛世界都任他畅游。

“爽！”跳进温凉的孕河里，高乔舒服地大叫了几声，“傻愣着干嘛，快下来！”

“我…不会游泳……”

“哈哈，那有什么，有我在呢！”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日头升到正中。高乔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在去绿洲镇的路上，他开始告诉冥落此行的任务。

“现在是防守最薄弱的时间，你跟随回镇上吃午饭的淘金客，很容易就能混进去。进去之后，找个正规的旅馆，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等入夜，再去镇中心最大的绿洲酒馆，坐到大约凌晨——记得要杯喝的——会看见一个穿红背心的秃头，替他点杯冰火山，外加一枚银狮，就可以随意打探消息。你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高乔停顿了片刻，“苏珊娜还好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再问，黄金商会为什么杀红鼻？如果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是否定的，你一定要问清楚缘由！还有，如果你被逮到，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

听冥落复述了一遍，高乔满意地点头，“绿洲镇里无好人，计划外的事一律免除，总之四个字，小心为上。祝你好运。”

前方，绿洲镇已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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