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镜》：楔子 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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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神明

朝阳初升，浅淡的金色朦胧散下、晕开，照亮了整个落日崖，也照亮了崖底海边那幢高挑漂亮的双层小楼。

宽大的落地窗上翻折着光的影子，二楼阳台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盆一人高的阔叶盆栽。柔和的海风将纱帘轻轻掀起，露出了里面少女心的房间。

女孩儿坐在柔软的床上，百无聊赖地捏着手里的毛绒玩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毛绒玩具丢开到一边，也不穿鞋子，就着白色的长袜踩在地板上，轻轻巧巧地往阳台上跑去。

听见声音，阳台上那盆盆栽旁边背对房间的男生转过头来，浅色的眼底干净澄澈如同霜雪。

“殿下。”他说，声音温润而邻家。

穿着Lolita的女孩儿扑到他身上，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个什么不知名的小动物：“凌哥哥，寒哥哥是不是今天回来呀？”

莫凌接住她，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是今天。”

女孩于是很开心：“他会带些什么回来呢？”不等莫凌回答，自己先自顾自猜了一堆食物的名字，像是个太久没得吃的猫儿。

女孩子欢呼雀跃着趴在栏杆上，眸子稍低，视线随即落在不远处的沙滩上。

沙滩上满是淡金色的柔软的沙子，最中间还放着一座女孩昨天堆好的城堡。那城堡看起来极其精致自然，若是凑得近了，还能看见里面歌舞升平的人类——本该是沙子捏出来的人类。

莫凌笑着问：“殿下早上想要吃些什么？”颇有些捻重就轻地避开了回答。

女孩不做多想：“想吃包子！”

莫凌往沙滩的上空扫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拉过女孩，又拉开阳台上的门：“就知道殿下想吃这个，已经备好放在餐桌上了。”

女孩跟着他走了。

沙滩上空一片若隐若现的灰色渐渐凝实，几次闪烁之后，走出来一个身量欣长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歌舞升平的城堡。他从那些人类身上移开的眼神略有闪烁，移向大海。

碧蓝色的海潮忽然拥来，温柔而无声地毁城杀人。

莫寒踩着沙子往家走。

世界上不会有全部都是柔软沙子的海滩，就好像海洋怎么也不会一直平静而无所止息。

哪怕一切看上去就像一个童话，可是三千世界，哪里会有真正的童话呢？

这里，本该是一个囚禁神的笼子呀。

莫寒开门，扔了尚未处理的“上界”的食材在一楼的冰箱，而后上楼，把熟食和女孩子喜欢的零食放在另一个冰箱。

随后他走向餐厅，正好看见莫凌端了几只小巧的食碟从厨房出来。

“回来了啊，”莫凌笑，“吃东西吧。”

莫寒压住话头：“嗯。”视线从莫凌身后的女孩身上离开。

女孩看见他，眼睛一亮，想扑到他身上，却又不是很敢，只好有些期待地望着他：“寒哥哥！”

莫寒无奈地和莫凌对视一眼，弯腰抱起女孩：“殿下还是这么黏人。”

“才不呢！”女孩子嘟囔。

女孩子往嘴里塞着各色点心，好不容易咽干净了，才开口：“我是好久没看见寒哥哥了，心里开心。”只是语气却好像话里有话，不像是小姑娘的娇憨，平白添了几分冷意。

两个人心里一凛，知道女孩的意思：莫寒久久不归，到底去干什么了她是主人却不知道。这不合规矩，因为单纯买一些食物不需要三个月这么久。

“这是殿下允许的，”莫寒单膝跪下，解释道，“您批准了。”

这解释等同于没有。

女孩皱眉，神色间少女的懵懂一点一点被什么冲散：“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目的。”

莫寒于是毫无隐瞒：“这是主神的意思。”

女孩等着他的下文。

“主神说，您的劫快到了。”

女孩敛了眼帘：“这样啊。”

她起身离开：“起来吧。吾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莫寒和莫凌举起右手，将手背覆在眼上，而后右手下翻、左手后剪、身体前倾，右手心贴在心脏位置的同时左手背贴在后腰腰心、上半身恰好倾斜了45度。

两名“侍卫”同声道：“听命。”

星辰泛漫。

潮湿的海气带着水雾扑在二人身上，莫寒提刀而立，神色平静：“殿下睡了么？”

莫凌笑，咬了重音：“当然‘睡着’了。”

“走吧。”莫寒于是说，“快到子夜，‘它们’应该忍不住了。”

“走吧。”莫凌笑，身上雪白温润的衬衫悄然一变：冰芒缀白的法师袍几乎遮去了他的面容，一柄法杖如浮光掠影在他手里时隐时现。光与冰的灵子因为元素的亲和力在他身边聚集，使得他看上去分外虚妄。

见莫寒望着自己，一秒换装的莫凌有些不知是好玩还是无奈：“殿下创造的这个世界哪里都好，就是太像个玩具，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适应过来。”语气间却尽是宠溺。

莫寒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提醒道：“她的神格化越来越严重了。”一旦神格化完全，她就不再是“她”，而是某位神明——无悲无喜，无欲无念。

莫凌仍是笑：“没关系的，她还没有完全变成那样的神呢。”

“我们是神殿的侍卫，”莫寒说，“不是神的侍卫。”侍卫首要不过忠诚，哪怕强大都列于次位。

“走吧。”莫凌说，“没关系的，我知道。”我知道身为侍卫的我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她们不一样。”仿佛看出了什么，莫寒又说，记忆深处不可自制浮现的女孩却微笑着，几乎与身后房间里那女孩重叠。

“先去森林吧。”莫凌说回正事，后一句算是复述的话却几乎低不可闻，像是想要说服自己，却失败了：“她们不一样。”只是记忆中吉光片羽的影子与现实太过相似，他无法也不愿放开。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里是只能他们自己理解的过去，主神的力量还在监视着这里，谁也无法多言。

莫寒见他不听，轻叹一声，却也言尽于此，不再就这件事作任何评价或者其他。手上轻一挥刀，刀刃上缠起撩人的火焰。明亮的火焰稍纵，旋即暗淡无光。火红的祭司服被他召唤而又隐匿，他顿了顿，足尖轻点，飞身上崖：“海边不管了么？”

“我杀过几次了。”莫凌回他，与他一同用几乎是凌厉的身法在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悬崖上奔跑。

他们既是侍卫，必然要保护主人。这里是新神的涅槃之所，脆弱的新神会招惹来无数窥伺的眼睛，除去这些眼睛，就成为了日常。

一人的力量将世界覆灭于银白，另一人与灵能一同降临，刀刃间火焰烧灼着贪婪而可悲的灵魂。

幻一 君修涯

“君修涯，君修涯？”

……谁？

我猝然惊醒。

四下里空无一人。

……啊，原来是噩梦。

可那个声音还在。

一声，一声。气若游丝而又刻毒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听见那声音不可自抑的笑声——低低的，几近疯狂的，带着哭腔的笑声。

“君修涯，君修涯？”

我侧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张脸。

……是你。

……你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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