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郑州》——珠玑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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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落寞的三人

将时间反向拨转，须臾之间，便可抵达同样炎热的十年前的夏天。

回忆，有时候会让你忽略很多细节，就仿佛一个人穿越荆棘之中，如果你只关注躯臂流血，背脊流汗，就可能将那时的好天气忘怀。但仁哥依稀记得他们三人在路上彳亍而行时候的蝉鸣和满天而逝的信鸽飞过发出的翙声，周遭空气的聒噪与喧嚣......其实也没有那么特殊，就像每一个夏天的感觉一样，让人在汗流浃背之时而变得无力。

其实对于这三个人来说，眼下的沉默并不多见。

三个人总是无话不谈，总是有很多的话会说，毕竟三个人已经相识六年。从学习到游戏，从球星到恋人，话题是永不会停止的。人与人的交流发展到现在，已经快脱离了沟通的原意——交换信息，而变成了杀时间，尤其是在这个炎热尚未褪去，而黑暗即将升起的黄昏。

发动机的共鸣声在东南三环路上响起又逝去，将三人的对话淹没，若从远处看，就仿佛是一副默片。

“伟哥，说到底我还是得走的，北京我是留不下的。”

讲话的人是仁哥，声音带着点儿痞气，这人也的确有点小脾气。

“仁哥，再想想，那边环境啥样你也不知道，实在不行，再考一次？”

讲话的人声音深沉厚重，虽然三个人都是十八岁的年纪，但他明显看着老成一些，眼角或多或少有些鱼尾纹，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坚定，讲话的时候，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子一颤一颤，黢黑的脸庞上透露出关怀的神情。

讲话的人，是伟哥，仁哥最好的哥们儿。

“别扯淡了，丫再考试也就那样！保不齐还不如这次呢！”

这次讲话的是个胖子。其实说他胖也有点冤枉他，主要是他没脖子，上肢又比较宽，再加上平时走路也腰不挺起来，看上去真心是又邋遢又颓废。从这个角度来说，骂他一句死肥宅，也不冤枉。

“你他妈给我滚蛋操！没你丫事儿！”伟哥爆了粗口，虽然这三个人平日嘴里都不干净，但从黢黑脸庞上已经快立起来的眉毛来看，伟哥是真的生气。“当初你不也说留北京吗？你丫怎么考南京去了？你不是说学生物吗？你丫怎么去南京学的是化学？”

听到这话，坤哥不敢再接。坤哥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死肥宅。

他明白，伟哥这是真的动怒了，平日里最与世无争的人如果动了肝火，往往比恶棍耍混要更可怕。

“伟哥，我不是那意思，仁哥学习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别难为他了。”胖子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希望能缓和紧张的气氛。但似乎无济于事，伟哥还是有些沉浸于难以理解的状态之中。

的确，一天之内，两个关系最亲密的人都要决定离开，换谁都难以接受。

伟哥的大动肝火，不是没有道理。

仁哥其实也明白，这样的结果于自己来说是自作自受。初中三年不好好学，仗着有点儿底子还能混上高中，高中三年还没有好好学，考试之前两个星期还没事儿往网吧跑，不去外地的话，恐怕连个二本都上不了。只是这结果来得太过突然，只是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尚未安排好。这一走，又怎么能够放心得下。仁哥抬头看着倦鸟归林，只觉得无奈。

坤哥的想法则相反，他是乐意离开这个地方的。毕竟北京除了有这两个哥们，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留恋的，他可以做到抬屁股就走。没了心理负担，说话就容易不走脑子，惹恼了伟哥，一时间将原本就悲凉的气氛又平添了三分尴尬。

“伟哥，你一人在北京好好学，别上了北大就忘了我们这几个穷哥们啊！哈哈哈哈！”

仁哥最难受，受不了这种尴尬，想出了这种更尴尬的话想要打破尴尬。

效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伟哥低下头去，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仁哥的笑持续了一会，看到原本高傲的头已经低下，一瞬间戛然而止。

伟哥学习好是公认的事实，毕竟高考前两个星期陪着仁哥去网吧还有他。这件事情仁哥也想不明白，若论玩，伟哥比他能玩得多，若论学习，仁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科目在任何一次考试中超过伟哥。高考结束后，伟哥毫无意外地被北大录取，仁哥则板上钉钉地没学可上（大本没有希望，专科随便上）坤哥则比较稳定，超过一本线三十多分，有个一本上，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够用了”。

其实仁哥和伟哥能成为哥们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虽然两个人学习成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伟哥为人忠厚，做事踏实，大家都敬重。仁哥做事特立独行，不招人待见，但对伟哥却仗义。虽然学校里骂仁哥的比比皆是，伟哥却也全当没听到，两个人没事儿就混一块扯淡聊天，全然不顾大家惊诧的眼神。

但是坤哥的加入，的确有点难以理解，虽然三个人初中是一个班的。但是坤哥无论是跟伟哥，还是仁哥，都说不上话。仁哥嫌他傻逼，伟哥觉得他做事不利落。

能混一起，主要是因为浩哥的关系。浩哥是伟哥和仁哥的初中同学，关系比较好的哥们之一。浩哥又和坤哥关系不赖，只可惜浩哥因为户口的原因没有能留在北京，中考结束之后就离开了北京，回了东北老家。临走之时，放心不下这个平常做事拖拉，为人不爽快的坤哥，嘱咐了伟哥多加照顾。伟哥忠厚，兄弟所托，全记在心上。自此之后，虽仁哥颇有微词，但伟哥也都担待下来，每逢出去玩必叫上坤哥。仁哥不解，问其原因，伟哥据实回答，仁哥不觉得伟哥迂腐，反而觉得伟哥为人仗义！久而久之，兄弟二人的聚会变成了三个人的狂欢。

而眼下的相聚绝不是狂欢，不到一个月后，三个人也算得上是各奔东西。上午还在网吧中齐心协力在天灾的土地上拔塔掠地，杀得不亦乐乎。转眼之间，悲喜无常，不算漫长却也不短的路上，只剩下了无奈与悲凉。

远方正是残阳如血，倦鸟归林。三张落寞的脸庞沐在夕阳之中。

第二章 放不下的她

仁哥并不是专情的人，至少从表面上来看，绝对不是。

两天爱上三个女孩儿，还能哭天抹泪地告诉你其中的两个是此生真爱。

这是仁哥能办出来的事儿。

但是按照仁哥自己讲话，他对待感情讲究一个“深而不专”。可能是受了魏晋文学的遗风影响，若说从一而终，仁哥没这份坚守，若说离别留下眼泪，他可是说来就来，这恰恰也暴露出他性格上的缺陷——虚伪。好在，他自己并不否认这一点，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老子是真小人！但决不当伪君子！”

一个能承认自己虚伪的人，到底是虚伪，还是坦诚呢？

可能也是这份坦诚吧，倒是让伟哥和坤哥觉得这个人还有值得交往的地方。所以虽然仁哥上高中的时候就没少祸害姑娘，但是两兄弟倒也是权当睁眼瞎，啥也没看到。只不过三个人的约会偶尔会变成四个人，三兄弟有说有笑，空留下旁边的女孩儿一个人尴尬得要死，不过这份尴尬可能也持续不了两个月，因为很可能此人会被“替补球员”替换掉，对于女孩儿而言，倒不失为一种解脱。只是仁哥太不在乎名声，负心薄幸的罪名早已经声名远扬，仁哥也权当是自己风花雪月。这份莫名其妙的高傲与下三滥的嘴脸，让诸多名流千古的古人，如西门大官人等也为之羡慕。

其实，如说是深情且专情的，当属伟哥。

如同伟哥学习好一样，伟哥疼“媳妇儿”怕“媳妇儿”是出了名的。当然，这个好名声是初中就留下的。只不过那时候女孩儿不懂得珍惜，深以为自己面容姣好，追求者甚多。妄想吊着伟哥，还能得到其他男生给的好处。后因种种原因，便提出了分手。若是得知此时的陈伟已经被北大录取，不知道是否还有胃口吃得下去饭。

而此时的伟哥，已经有了心上人。其实两个人从高中开始就好上了，只不过伟哥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两个人的恋情一直处于隐藏状态。虽然女孩儿身旁的好友不乏心细之人，但一来伟哥没有过分之举，二来众好友也有成全之意。高中三年，愣是谁也没往外传播这条消息。两个人从高一好到高三，伟哥的成绩如果真的发挥失常，恐怕也不会选择外地的好大学，毕竟心上人就在北京，伟哥这人对待情感往往死板得令人搞不懂，虽然刚刚成年，但他却似乎已经决定好了眼前的心上人就是可以共度余生的伴侣。

如果说仁哥是负心薄幸的白眼狼，伟哥是爱得坐怀不乱的真君子，那最奇葩的还当属坤哥了。

有这样的一句话来形容坤哥最为恰当：谈恋爱没成过，装逼没输过！

其实2009年的高中生们，两个人好也无非是叫上一堆朋友一起去看看电影，吃顿肯德基。搂搂抱抱的事情虽然也有发生，但是的确也没有什么再过分的事情了，尤其是对于伟哥仁哥坤哥所在的学校来说，也算得上是当地的重点学校。对这些事情老师原本也查得很严格，愣是没有人敢跨越雷池半步。其实这话说得也不准确，高一的时候还真有跨越雷池的，两学生愣是在学校教室内的监控之下翻云覆雨，让监控室的保安们大饱眼福。为久违了男欢女爱的保安大叔们上了一节生动形象的“生物课”，只是本节课的内容为如何造孩子，当真不雅。保安们在充分学习并讨论了本堂“课程”之后，忽然省悟到自己的职责所在，纷纷奔赴现场将这对鸳鸯当场抓获。怎料两位学生一点儿也不紧张也不着急，学校老师得知之后大为震怒，在与两位学生交谈过后，请了各自家长，本想着要家长带回家好好教育一番！可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两位家长见面后，互相称呼对方为亲家！女孩儿家长觉得男孩儿敢作敢当是条汉子，当下大为夸奖，男孩儿也聪明，愣是当着老师与家长的面直接跪下叫妈。女孩儿也的确长得很好看，男孩儿爸爸看了当下认为干闺女，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一万块钱要给改口费！双方家长彼此寒暄过后，空留下老师一人在一旁大跌眼镜，最后老师也是没有办法，双双开除，据朋友所说，两个孩子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了，现在已经是一双儿女的父母了！

但是坤哥可就牛逼了！在伟哥和仁哥为能和女孩儿牵手大街上走而倍感骄傲幸福的时候，坤哥直接爆料：“老子初二就和女孩儿亲过嘴儿了！”一时间卷起千层浪，伟哥大为震惊，仁哥备受打击。毕竟仁哥一代情圣，不，是一代情渣！也不过是和女孩儿拌嘴逗闷子，能和女孩儿牵手拥抱这就可以好好吹一波了！而坤哥直接说初二就和女孩儿接吻过，不由得对仁哥大为打击！两人当时纷纷对坤哥大为赞赏，坤哥洋洋得意，好不快活。只是后来，坤哥牛逼吹大了，实在是露出了马脚，谎言不攻自破。不过坤哥初二和女孩儿亲过嘴儿这个梗，愣是让十年后的两人还记忆深刻，不得不说，坤哥的存在是伟哥仁哥的生活添加了无穷的乐趣。

但是当下的仁哥却没有办法乐得出来，因为他即将要离开这些兄弟们，也要离开她——瞿圆方。

瞿圆方是仁哥的女友。可能你会说仁哥负心薄幸，怎么会在乎这么一个长得算不得标志的女孩儿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仁哥背负骂名多年，其实心里也不好受。面对众人低看一眼而已经梗着头不低下，其实心里也别扭。所谓的坚强，在仁哥身上，只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随着名声越来越臭，也就没什么女孩儿愿意挨着他惹这一身骚了。瞿圆方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快乐与悲伤都是自己的。众人的话语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如果来评论她，只能说她真的是傻白甜。这种人往往都是偏执的人，偏执的人幸与不幸，绝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命运之轮早已交付给了上天。若是遇到君子，她便是幸福一生，若是遇到小人......

天色已经一片黑暗，路灯点燃，落寞的三人仍在路上走着。

此时此刻的沉默，也许是最好的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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