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良行天下》——公子未归》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龙裔战士》: 猎人的儿子。
第一章 猎人的儿子
“雪夺走的一切,都将以寂静与安宁偿还。”
——民谚
一片圆球般的雪花悠悠飘落在索恩的鼻尖上。索恩挥去了它,然后一脚把它踩进脚印。在索恩的认知中,雪是危险可怕的,可以湮没所有道路和声音,将落单迷路的人或者动物的生命轻易磨耗,然后掩埋。无声而无情的冰冷。
四岁的索恩背着柴火,走在雷诺尔的雪道上。雷诺尔是一个背靠终年封冻雪山的小猎村。极目只有苍蓝色和灰白色,圆帐篷般的毡顶小木屋由带着树皮和枝叶的天然松枝搭建,散乱地摆在折线形山路两旁。屋顶的烟囱缓缓吐着热气。村子背后的远景是透明而尖锐,像直插天空的玻璃剑刃般的冰山。这里就是索恩记忆开始的地方。
“妈,我回来了。”索恩把柴火塞进了石砌的炉膛,然后脚踩着皮制风箱一上一下地鼓动点火。呼呼的风声响在逼狭窄的室内。红色的热旺的火光在房间里升起来了。索恩从风箱上下来,打开碗橱,拿出碗里装盛的已经因为冷凝冻了的利维坦肉。柴瘦的肉干巴巴的,里面夹杂满了骨头,没有多少脂肪的光泽,“还是只有这么点肉。”利维坦兽是雷诺尔村唯一的生存来源。一头利维坦兽,除了作为高级商品和外村人交易的脂肪和兽皮外,还可以提供整个村食用半个月的肉。每家分配到的食物是由这家男丁在集体狩猎中出力多少而决定的。但是索恩家没有男丁——索恩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索恩的寡母朱蒂斯是一个美丽而过早苍老的女人,如雕刻在封冻山岩上一般的五官,高傲强硬,永远没有笑容。母子两每次只能在每次分肉的最后,被救济性地勉强分到一些从骨头上剔下来的肉质极差的肉,然后母亲沉默地搂着自己,看着其他幸福的一家三口们满载而归。
索恩在锅里加了两碗水,添上野菜,将肉煮开了。索恩首先舀起满满一碗白烫的肉汤,端到这两天正好卧床生病,正在沉睡的母亲床边。对着母亲的睡颜,索恩心里默默道歉:“母亲,今天我可能要违逆你的意愿了。我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你应该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是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必须去做。”
这一天,幼小的索恩已经筹划已久了。今天正是全村围猎猎利维坦兽的日子。“既然我家没有男人,那就由我来当男人。”索恩心里默默决定了要作为村子狩猎队的一份子参加狩猎。索恩在镜子前试穿着家里唯一一套皮甲。皮甲的尺码明显大大超过自己身体,仅上半身的部分就已经把他整个身体罩到脚底了。索恩剪开了下摆把它们捆在脚上代替裤子,又收紧了捆在小臂上的绳索。皮甲的材料是鞣制过的利维坦的皮毛。深灰色厚重而柔软,不透水,手感像海豹皮,水火不侵,表面有一层极细短的灰色绒毛。大人们出发后,索恩紧跟而上,背上比自己高的刺枪,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随雪地上勉强可辨的大人脚印前进。
村口的松林是往日孩童允许玩耍踏足距离的极限,也是索恩同龄的孩童生活世界的终点。阴霾天气的阳光在松树间的地面上投下模糊摇晃的阴影,地上还遗留着孩子玩耍用的球和木蜻蜓。这是索恩生命里第一次跨过松林,就好像跨过“被保护”的家畜藩篱,跨过了某种成人与儿童间的界限。走出层叠剪纸般的暗蓝色树影带,眼前豁然一亮,可以引发雪盲的白亮覆盖了整个视野,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只有静态的巨浪一般起伏的白色丘陵。风尖锐地鸣叫着带冰渣打在头脸上。索恩努力分辨跟随着新鲜的脚印,脚印尽头出现了一朵小小的,在雪原里极打眼的暖色。数个黑点围绕着暖光,明显就是狩猎队的大人们。索恩在雪包后面躲了躲,篝火的诱惑和被禁止跟随的禁令在索恩心中交战。“谁?谁在那儿?”索恩“唔啊”一声被提着领子拎到火堆前。“还以为是只野獾。”“是朱蒂斯的儿子。你来干什么?”有人认出了索恩。“我要参加狩猎。”小小的索恩,满身霜白,唯有目光被雪擦亮般,坚定地咬紧嘴唇。众人“哈哈哈哈”的笑声弥漫在火堆前。一个男人摸了摸留胡子的下巴,粗糙的大手按住了索恩的头顶抚摸。“你一个人跟来的?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索恩认识这个人,他是狩猎队的首领,平时在村里极有声望。“小孩?对上利维坦连我自己的命都很难保住,我们不需要拖累。”“她妈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吧,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让人家怎么活。”成年男人们低哑粗豪的声音说道。抚摸索恩头顶的留胡子的男人嘴里“噗”地唾出一口烟草末,牙根咀嚼着,一双眯缝小眼睛放出冷淡的光:“狩猎利维坦是很苦的,连很多成年人都受不了。回去陪妈妈吧。”索恩坚定地沉默。沉默就是坚持。“好吧,你不用做什么,睁大眼睛跟着我们看。另外,自己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们是不会特别照顾你的。”“老大,为什么要带上一个拖油瓶?”“你真的要给一个小孩看那样的场景?”胡子男人“嘿嘿”地笑着:“你看看是这个小孩的表情吗?他如果活下去的话,肯定能够成为我们村的勇士。”
“猎人,首先要有武器。”他拿走了索恩手里过重过长,一直被当拐杖使用的长矛,换而把自己腰上的短刀“蹭”地拔出,刀柄塞进索恩的手里。他拄着长矛向下望向飞雪的山坡说:“几百年来雷诺尔就是这样生存的。无论看或者不看,只要是雷诺尔村的人,长大以后必定要面对这些命运。睁大眼睛看看吧,远古传下来的人类面对巨兽以弱胜强的机智和勇气,以及人类的手段可以有多么狡猾残忍。”
利维坦的巢穴到了。山谷里突兀出先一小片椭圆形的冰湖,湖的一侧堆满了利维坦从周边拔起搜集来的木石,裹挟着雪块,如同许多面冰冻的蜘蛛网环绕洞口。一个头绑绷带的年轻精壮村民拿出几把固定在松木柄上的巨大的三角形利刃,跑到利维坦兽洞面前,辨识着利维坦兽常走的最深脚印,将刀片尖端向上埋在深雪里。然后在洞口点燃手掌粗的粗短蜡烛。“这是利维坦喜欢的香草混合兽脂制作的。”和索恩埋伏在一处的首领解释。一股好闻的荤膻味的烟飘了起来。奇怪的是无论风雪,香烟和火苗竟然不会被吹散。一阵细长洞壁被摩擦的声音响起,索恩发现地面微微在震颤,随着大地分娩般的震颤,巨大缓沉缓物体敲击地面发出的“隆,咚.,咚”的闷声,一个蜿龙般的小头连接着长而高的蛇颈从洞口伸出来。
这就是利维坦兽,巨大而迟钝,像灰色皮革包裹的蠕动的脂肪山脉。力大无穷。人类面对它的唯一武器就只有沉静和耐心。“吼!!”等利维坦半个身子走出洞外,山上一群人跳出藏身雪窝拿出低音号角对着利维坦吹起来,一些人鼓动着脸盆大的腰鼓,着其他呼喊人执枪挥舞。索恩完全看不出这就是平常每天在隔壁看到的邻居。那些牛一般沉默的男人。现在脸色酡红,目露野性,如同原始人,或者说,化身野兽。出洞到一半的利维坦兽受了刺激,加快向外爬的速度。突然,一声深震山岳的剧烈痛苦的吼声,仿佛巨大虹吸管在水下抽动空气的轰鸣声音。“第一击见血了!”利维坦爬过的道路上一片血红濡湿,它自己的体重,与深埋雪地的刀尖,刺破了它最柔软的腹部。猎人们丢下号角和腰鼓,组队重复着“咧咧咧”的呼号吸引负伤而激怒的巨兽,“现在开始我们要引着它跋涉翻过几个山头,直到我们,或者它,力竭而亡。”首领离开索恩身边冲向了战场。随着猿啸一般的怪叫。四五个人影闪烁般出现在对面山头,带火的箭矢雨落般落在利维坦兽皮肤薄弱的头颅上。
利维坦终于反应过来般转过身,完全出了洞。这个时候的利维坦不再像半泡在水里的威尼斯水怪,反而像一艘浮艇,圆硕的身子下面露出扁平巨大的海豚的鳍一样的足,摊在冰面。原来这么重的野兽是靠这样增大触地面积分散体重,在冰雪上行走不陷下去的,索恩想。全速前进的利维坦竟然惊人的敏捷——对体型渺小的人类来说,利维坦像反应迟缓,但是一步十丈的巨人,人类被它巨大的肢体和尾部稍微被带到一点,就是骨碎筋伤。不一会儿,已经有三四个人负伤退场了。
猎人们这时已纷纷跳下山,带着绳索的钉枪一根根扎进利维坦兽的背峰,虽然没有穿过脂肪层出血,但是利维坦显然已经被刺痛激怒。猎人们脚上都穿着树皮捆绑制成的简易雪橇,滑行如电,像是围绕着巨象的雀鸟般一边敏捷躲避一边伺机靠近,在利维坦身上造成伤口。猎人们很好地利用了利维坦的庞大对它进行了牵制,一波波攻击挑起利维坦的愤怒,当利维坦兽张口攻击时,面前的猎人早已迅速躲开,又受到来自腹背的攻击。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攻击,利维坦原地打转着愤怒地攻击空气和大地,扬起大量积雪。一声兽啸,愤怒的巨兽突然咆哮着原地螺旋翻滚起来。巨量的雪夹杂着石块被扬起,“快撤!全体后撤!”胡子猎人首领命令众人。地面完全被利维坦兽犁出深谷般的沟壑,树木被拦腰碾碎然后随意抛掷般散落四处,利维坦兽躺在雪谷底,全身沐浴在蒸汽般的浓郁白雾中,喘气的轰鸣声像拉动巨大的风箱。
“不要让它休息,继续上!”利维坦还在喘息,附骨之蛆般的猎人们举着锋利的枪再次围拢了过来,挑利维坦兽皮肉薄弱的头部五官和四肢攻击。但是猎人们也已经伤痛疲惫之极了,体能的低下,疲劳,低温让湿透里外衣的汗水重新结冰,衣衫硬如铁桶,在里面活动的肌肉沉重而断裂般的疲惫酸痛,只能想象他们完全靠意志维持着和刚开始狩猎一样的敏捷速度和精准动作——而一失误,就意味着被巨兽碾死。
天色渐渐暗了,雪光的反光照着利维坦兽像是脂肪块被热量融化一样,似乎瘪了一圈,身上几根长矛深刺到几乎连柄没入。黎明又升起来。几天几夜的围猎,索恩仅仅是跟随大部队就已经疲惫得哆嗦的嘴唇变成紫色,握紧手里的小刀,努力维持眼前视野的明亮。这已经不是捕食和被捕食了。比双方痛苦更可怖的是无所不在的冰雪,削减着任何生物的体温。这是一场人类跟利维坦的耐力和意志力的生死长跑。战胜的唯一方法就是撑到站立着,看着对方无法忍受痛苦衰竭而死。
遍体鳞伤的利维坦兽哀鸣着蠕动着,已经极难抬头,头贴在地面摩擦出大量冻土。猎人队伍在前面引诱着利维坦,时不时补上几刀挑动利维坦。已经被搅得无法安宁数天,仇恨人类达到顶点的利维坦向前蠕动着,看着前面鬼影般狡猾而残忍的细小活物肢解自己,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鸣,巨大的身体向前一冲,当然地落空,重重落在地上。仿佛永远抓不住的鬼魅般的人类又出现了,故技重演,山谷里又一声悲哀的鸣叫。节奏周期性地,一声又一声.....这个时候索恩才明白为什么猎杀利维坦的最后叫做“钓杀”了。现在的利维坦就是被人类无形的鱼线收线的鱼,在用最后体力徒劳挣扎。
“差不多了吧。”胡子猎人首领闭着一只被血水糊住又冻住的左眼,只睁着一只眼,嚼着嘴里最后的烟叶,大声命令。“谁来砍头?”
突然,一片乌云般的阴影笼罩了众人,众人抬起头,武器掉在了地上。“第......第二只......”遮住太阳的是第二只利维坦,稍小而艳丽,正人立在山头展开叶片般的脚鳍。
无论如何,众人是没有力量再打伤并“吊杀”第二只全胜的利维坦了。如果它是垂死那只利维坦的配偶,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
“放弃战利品!马上撤!全体往山脚撤!”首领声嘶力竭地喊道。人群鸟兽散,还有对仍然冒着热气的猎物依依不舍,在旧利维坦身边徘徊。第二只利维坦发难,挺身展翅,曲颈向天,一声穿透力极其强的龙吟冲天而起。背后的雪白山麓隐约有破碎崩塌的迹象。
“这畜生想引发雪崩!”首领一边向后逃跑一边转头看,却看见利维坦尸身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与第二只利维坦对峙着。“索恩!你在干什么!快跑啊!”
“这是我们所有人用雪和汗水换来的食物。如果给你,对你来说只是不会动的尸体。但是如果没有它,我们村将经历饥荒。所以我不能把它给你。”
索恩表情坚决,像神话一般对站在咫尺亮出爪子的雌性利维坦喃喃而语。雌性利维坦张开了巨大的口。阳光照射下,索恩小小的头的剪影马上就要落入巨大的牙齿断头台了——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风呼啸的声音渐远。第二只利维坦跳下山崖滑行走了。空气中暴乱的雪花也变回一片片甜美静谧地飘落。索恩活了下来。
被杀死的利维坦尸体从半掩埋的雪下被挖出来。斧子落下,砍下了终于不能动的利维坦兽的头颅。利维坦兽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般的最后声音,热血浇在冰面留下痕迹然后冻结,红白交融,触目惊心的美丽。一直坚持活动到最后的人类除了索恩只有五个,但是就是这股人类渺小身体里的坚韧,完成了狩猎利维坦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给你,拿回去跟妈妈吃吧。那把刀也送你了。”一大块叠起来的棉被一般肥腴的肉块掉在索恩手里,重得几乎让索恩两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尽管没有对怪物之死直接出上力,索恩冒着行走掉队而冻死累死的风险,始终蹒跚跟上围猎大部队的脚步,对四岁孩子来说已经非常强人所难了。所以这部分的战利品是索恩的努力应得的。
“其实,按你驱赶走第二只利维坦的功劳,整只猎物的肉都应该是你的呢......”首领目送着索恩抱胸想到。
回家以后,男人们又从目恣俱裂的野兽模样变回了熟悉的憨厚父亲和丈夫。索恩的母亲朱蒂斯走到首领面前领走了索恩,索恩看着脸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的母亲,刚刚开口轻喊了一声“妈”,“啪”的一声,朱蒂斯当众对索恩狠狠地扇了一耳光,然后蹲在矮小的儿子面前,抱着索恩哭了:索恩这才发现原来母亲是有泪水的。为了索恩防止冰冻过久的手指脚趾被冻掉,母亲打来了热水。索恩躺在木盆里任由母亲擦洗,又在床上躺了三天。以前只需要等在村子里,等空手出去的狩猎队回来,战利品就会如同魔术般出现。索恩这才知道狩猎利维坦有多么危险和艰辛。
“母亲,为什么他们要把利维坦破腹然后砍头呢?”索恩昏昏沉沉地躺在热水里,任由母亲把水浇到自己身上。
“因为利维坦有稀薄的龙的血统。破腹砍头不仅是猎杀,而且还是仪式。人类相信这是唯一能杀死龙的方法。我们村捕猎利维坦的生存之道,其实是在模仿重复古老的人类屠龙的仪式。”
“那么,为什么第二只利维坦看见我会逃跑呢?”小索恩没问出口,就已经闭眼点着头,在水盆里睡着了。
第四天,雪停了。索恩家的床架在高离地板的屋顶夹层间,铺满黝黑沉亮的厚重动物毛皮,作为被褥。朱蒂斯掀开儿子的床榻,发现空无一人。索恩早已站在屋外空地上挥舞操练着手里的小刀。
从此以后,在同龄人惊诧的目光中,每次狩猎队出征索恩都会参加,跟在后面不眨眼地吸收狩猎技巧。雷诺尔村的男人们狩猎的唯一战术就是长时间一动不动地在雪地里潜伏,像雪里埋伏的狼一样,等猎物靠得足够近时暴起攻击。索恩学会了按捺自己气息的技巧和在冰雪里长期不动的坚忍,以及各种武器的使用技巧。但是这还不够。每天夜里等母亲睡了,索恩悄悄离开家掩上门去寻找野兽当对手,把手里的武器想象成自己的爪子,像照镜子一样向自己的野兽敌人学习劈砍和撕裂。
“上,索恩,最后一击!”十八岁的索恩双手持着钝斧向利维坦头砍去。巨兽头部软软折断的地方剧烈地弹起,并不出血,但是隔着厚厚脂肪,椎骨已经被精准地折断。成年的索恩已经由旁观到真正成为狩猎的成员,甚至三四次亲手担任最后一击收割巨兽的生命,这个年纪除了利维坦,索恩已经很少有打不过的野兽了。凡是猎杀利维坦的狩猎,只要有索恩参加,极少有不成功的。猎人首领平时在路上遇见索恩,也会嘉赏欣慰地拍拍索恩的肩膀和背,其意思是你终于长成出色的小伙子了。
索恩和这个村庄长大的所有男人一样,学会了在两种生活形态中切换:极短时间场合爆发的粗沉狂放的低吼,大部分时候养精蓄锐般的漫长沉默。少年内敛而壮实,不惊人的轮廓下埋藏着爆发力的肌肉。连呼吸和肌肉搏动都仿佛控制在自我抑制下。深棕色的睫毛浓密得可以接住雪,下面是灰绿色亚光的眼睛。金棕色的头发。厚而抿紧的唇。颌骨咬肌发达的下巴。这是一张不算俊美,不露锋芒,深邃而坚定的脸。刚刚到少年的喉结滚动会发出略带青涩声音的年纪,比起同龄人,索恩更像是一座石雕,一头深山的野兽。
一天夜里,朱蒂斯坐在床上,索恩正围着家中的篝火旁将皮革切成细条,编织而成结实的日用的绳子。母子俩都被火光照成了橘红色。“索恩,过来,让我看看你。”索恩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向床前:“是的,母亲。”弯下对女人来说成长得过于伟岸的身躯,让母亲能够摸到自己的头顶,在母亲面前席地跪坐。朱蒂斯干瘦、关节突起的手像蜡白的瘿瘤树枝一样,在儿子的肩颈、肩胛、脊背骨一处一处用力捏擦,勾勒着轮廓。火光下漆黑的眼里闪摇着恍惚的亮光,嘴中念念有词:“对,就是这副骨头......索恩,你生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将会像虫子一样匍匐于地面一辈子,志于成为一个稍微高明的猎人。“母亲一只手捧住了索恩的脸颊,”而你,你的血,你的骨头,你的一切都注定了你应该飞翔于天空......”索恩没有说话,乖顺地任由母亲抚摸,他知道母亲又沉陷在自己回忆的世界里了。这种每几个晚上一次的像巫术或者祈祷一样的诡异仪式,从索恩小时候一直持续到大,却是母亲极少有的主动接触索恩身体的亲密行为。平时的母子,索恩对母亲敬若神明,记忆里连牵手都极少。
一天早上,母亲拿出一张纸条:“到对面瑞登雪山山脚去,给我采这些药草回来。”母亲的命令索恩向来是绝对执行的。两天后,索恩提着大大小小一串雪鼠和草药回来,掀开卵石串编的门帘,扑开了双扇大门。“母亲,我回来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阴冷的风徘徊着,没有平日里母亲烧火或者敲打小器具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母亲?”索恩在雪松毡和圆木铺建的小屋里找了一圈,没有母亲的踪迹。
索恩决定到屋外和邻居打听。这时索恩才发现,村子里乱成一团。村民们没有按照往常的沉静安然自顾自地做打扫院落,硝制皮革,收集柴草的活,把手里的工作放在一边,絮絮私语着聚集在村子的东北角。所有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山崖下的神祠铁桶一样围观住,余下大半个村子已经空了。
“小桃!”索恩艰难地在人群中挤进,对着站在里圈的一个水蜜桃色脸穿着猎户人家家常皮袍的少女喊。“小桃?你看见我妈了吗?”索恩问向熟识的少女。终于挤到了少女身边,索恩的注意力终于被人群和人群包围的东西吸引:”发生了什么事?“
面前,平日里供奉着本地猎人祖先英灵,村民常常向之祈祷狩猎成功的小小神龛,被从山顶上倾泻而下的扇形的泥石流覆盖了。头顶的山崖崖体,坚固如铁的冻土,塌陷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裂痕恣肆,好像被巨兽站在崖壁前,大嘴从空中横向啃食进去一样。
“今天早上眼睛还没睁开,一声巨响,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小桃仰望着废墟说。
“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有挥扇着双翅,比利维坦还巨大的黑影在村里降落!一定是巨兽袭击了村子!”一个面红耳赤的男人添油加醋地向同伴吹嘘着自己的推测。
“少说胡话了,如果真是那么大的怪兽扑动翅膀,村里的房顶怎么没都被风掀翻?我听说,这是隔壁法兰帝国打仗用的新型巨炮测试时走火,一炮打中了雷诺尔。幸好没有打在村子正中伤到什么人。准备那么大威力的火炮,是战争要来了。”
“没想到雷诺尔那么小,一穷二白,又在山里那么封闭的村。也有这天被战争波及。我们村也不是永远太平之地啊......”
村里人第一次遇到“新闻”发生,有的唾沫横飞,显出从来未有的紧张和兴奋。原以为会永远一成不变,持续下去的平稳日常的狩猎生活,被突如其来,原因不明的外来插曲打破了。索恩却无心去听嘈杂的讨论,更加担心没出现的母亲的安危。
团团转了几圈,感到也不是办法,索恩走回家里,一头坐在母亲和自己日常坐的垫子上,随手拿起一个母亲绣制的摆件,索恩稍微涌起一点熟悉和温暖的感情。突然碎石珠帘一阵掀响,少女小桃进来了。她拿着一个木筒,递给索恩:“这是昨天阿姨临走前叫我交给你的。”“走?”索恩错愕地说。“她递给我的时候非常郑重诀别的样子,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见到阿姨了。”索恩快速打开木筒,里面是一张纸条,正是母亲的字迹:村子埋没你了,成为人上之人以前不准来找我。珠帘碰撞声散碎,索恩从双手捧着的纸条上抬起双眼,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独自扶养了自己十八年的母亲故意支开自己,从猎屋消失了。这个地方对索恩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呆下去了。索恩在房间里坐了三天,记忆下房间的一切,质感和空气,然后变卖了屋里的所有东西。现在小屋家徒四壁,只有周围墙上布满了曾经挂过东西,然后被取下的空轮廓。索恩拿起家里唯一剩下的东西,一把黑沉的弓。只有这把材质不明,无人能使用的弓被商人拒绝估价退回来。就背着作为家乡的纪念吧。索恩以猎人的姿势盘腿坐在火堆前,拨亮了火盆。眼前手里是一张地图。
火光下羊皮纸呈现一种蜜色的色泽,红色的手绘线条描绘这个大陆分东,南,北三境,东北两方主要是人类的国家,其中寒冷贫瘠的北方是幅员辽阔,军队严格的帝国,主要出产矿产和制作水平极高的盔甲武器。东方富饶之地由多个小国割据,是著名的粮食棉花产地,人们注重娱乐生息远大于战争。南方是亚人,精灵等非人种族的多个小国家,是魔法和艺术的国度。世界中部枝状横贯的莫尔根山脉,几处山脉断口是重兵把守的关卡,也是贸易繁盛的地区,虽然面积小形成了多个独辖郡,西方临海,是一串土地零破的小岛国,雷诺尔虽然矗立在西南,但是由于海拔拥有了和北方相近的景观和生态。向东稍走就是第一个较大的港口城市。索恩将羊皮纸卷了起来,决定向东走。
一包钱币,一把弓,一个较小的衣物包裹,这就是索恩的全部的家当了。走到村口时,“小桃!”索恩喊住打水的少女,从怀里取出家门的钥匙递给她,“房子我用不上了,你把这个给村长,让他把屋子让给需要的人。或者,就当村里的仓库吧。”“你以后真的不会回来了?”少女关切地问。“也许会,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出了村走到山脚,索恩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化冻的土地。地面不是白色而是茵绿色,大片绿色和丛簇的野花,颜色和味道在家乡被惜为珍宝的新鲜水果这里俯首皆拾。回头看村庄,雷诺尔村已经变成雪崖上的一排黑点。远处蔚蓝色的雪松林顶构成的氤氲摇摆的海,朝阳正在云和雪峰顶展开闪闪发光的反射光带。“离开家了”的感觉终于涌上少年心头。
第二章 第一个旅伴
索恩沿着光带一般的小河,在草长莺飞的树林间穿行。到处是嫩黄,明黄和翠绿,太阳暴晒下,树丛在发白的地面形成边沿清晰的深绿色阴影。树荫下到处可见热而疲惫的路人,喘气着用手扇风,享受难得的阴凉。索恩选择沿着河流的流向行走,这样走下去必然会在支流汇入大河的地方遇到港口大城市。过于温暖的阳光照在索恩的背部,烧烫了暴露在包裹外的面积,利维坦皮猎甲严寒不侵的属性现在显然已经变成阻碍散热的缺点。索恩抹了一把汗,拐进路旁给冒险者落脚的一间小镇。
索恩走进武器铺,室内稍微阴凉,木墙板地板带着阴影的紫色,无数披挂武器靠在挂在墙上发着微光。索恩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脱下了一身皮甲。
“这位客人,不可以在这里脱......”一个动作急匆匆,略显冒失的金发少女,穿着店员的绿松石色厚呢翻边制服,发髻上缀着一朵赤金打造的玫瑰花,在柜台后面跑过来。“我要卖这套盔甲。”只穿布衣的索恩把盔甲放在柜台上。“这个......首先要鉴定......嗯?您不是这里的人吧?”“我是雪山下雷诺尔村的人。”索恩回答。少女店员为难地拿着从未见过的灰色皮甲上下翻看,“这个,您等等,我进去向老板咨询一下。”少女跑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少女重新出现在柜台前,双手相握垂下,向索恩鞠躬:“客人,您可以在店内随意挑选喜欢的一套装甲与您的旧装甲交换。”想着“正好需要一套替换品”,索恩随便挑了一套朴实的硬皮甲。走过墙角时,一把靠在墙角的大剑吸引了索恩的注意。“这是双手大剑,传说中专门用来砍击巨型魔物的武器,但是因为太沉重无法操纵,很多年没有人用,用法已经失传了。”店员说。“这把剑卖多少钱?”索恩只用一只手握住剑柄就拿起了剑。店员“啊”地稍微惊呼,接着说:“如果您交换盔甲的话,这把剑可以附送给您,不需要收钱。”索恩换上了新盔甲。围观客人们的掩口嗤笑:“那个傻子,这种罕见的防火甲,拿到火山或者火属性魔兽的巢穴前卖给冒险者,能买八套皮甲呢。”索恩无视了他们,走出武器铺。已经是黄昏了,索恩用两铜币买了一种夹碎鱼肉,酸酱和青菜的卷饼,边吃边向着河滩走去。
沿路铺装渐渐由整齐的鍳石石砖变成鹅卵石铺地,最后完全变成鹅卵石滩。河滩上每个十来步就点着一堆诡异篝火,围绕着篝火会集着来路可疑的人,有冒险者,也有流浪汉,他们放肆地秽语大笑,往嘴里倒酒。穿着拖在地上的黑色脏破布袍的佝偻人拄着长棍,围绕火堆跳着异教徒的舞。火光映着他们的巨影在地上扭动,仿佛扭曲的鬼怪。有的火堆被扔进了劣质香料燃烧,火变成诡异的彩色,味道更是妖雾阵阵。少女舞蹈的足铃声和吟游诗人的歌声参杂其中。河水的浪潮声,火的噼啪声和人在火堆旁的搡吵组合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在这个诡异的氛围中,索恩感觉自己被跟踪了。并不是因为第一次身处那么拥挤的人群,那种如芒在背的违和感从下午开始,已经持续很久了。索恩自己就是追踪的专家,但是索恩自己的跟踪更加偏重坚定和执着,像踏着目标足印,被发现仍然咬紧步步紧跟的狼。这个人的跟踪却像猫,像房梁上的幽灵或者影子,半透明的不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当索恩聚起精神窥看,它便自己消散了,好像变淡融入了空气。索恩下午在集市小巷里第一次感觉到对方,本来以索恩的性格,绝对是不会理睬,原路继续独行的。每一次回头,以为能抓对方个正着,背后的街道却空空静静。转身再走两步,那种如蛆附骨的感觉又来了。转过几条街竟然没甩掉对方,激发了索恩的求胜心,这才专挑偏僻小路走,越走越偏,直到走到了河滩上。对方潜行的能力显然比索恩要技高一筹。
就在索恩快要忍不住爆发,直接拔剑转身吼向身后“你是谁,跟踪我干什么”时,那种被盯住的感觉意外地消失了。同时,索恩听到一阵比他清亮的男声:“要不要来喝酒?”
面前的火堆旁站着一个瘦削清秀的男人,他的衣着陈旧,实际年龄和索恩年龄相仿,但神态看上去更像一个小孩子。他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那双不大,不美丽,但是充满生命激情的眼睛,像两汪泉水,天真而对一切好奇,好像发问“然后呢?”然后静静地等待你继续说。他的脸像被篝火的余光点燃,让人想起内部燃烧着焰火的黑色玻璃瓶。带着自来熟的单纯笑容,男人拿着一个铁壶向索恩招呼。
索恩走到他身旁,两人坐下,酒在火光下晃了晃,看上去令人恶心的混浊的黑色半透明液体,还浮着淡绿色的菌苔。喝了一口。清淡之余竟然意外的甘香。
“今天是你跟踪我吗?”
“你也是第一次出门冒险吗?”两人同时开口。
“......我在武器铺看见你了。”男人解释,低着头视线小心翼翼从下往上观察着索恩的表情。索恩把手放在脑后后仰。决定忽略自己的问题。“啊,我是第一次。之前一直在村里。”
男人的食指轻轻游走抚摸索恩放在腿上的鞘中巨剑。“这是你的武器吗?”“其实我从小学习的武器是斧和矛,但是看到这种叫‘剑’的武器非常喜欢……”“你以后想成为圣骑士还是魔剑士?”一对单纯的漆黑,没有其他杂色的眼睛,“让我看看你的剑。”索恩收剑站起,反手从背后拔出剑鞘里的双手巨剑。剑身宽阔而平整,瑟卡尔用手指指腹试探锋利程度,两侧的锋都是钝的,只有剑尖开刃。“这样和人械斗的时候我可以控制,只有我想杀人的时候使出戳刺,才会真正的杀死人。”瑟卡尔静静地看着索恩,睫毛安静地扇动。
不知不觉中,索恩和对方说了比过去十八年中任何一天都多的话。
经过谈话,索恩知道对方叫瑟卡尔,是家乡里一个小望族的少爷,偷偷跑出家门来冒险,是一名弓箭手。“我们很谈得来呢。那以后我就跟着你走了。”瑟卡尔又笑了,露出白亮的牙,索恩看到了两枚尖锐的犬齿。眯起的眼睛闪闪发光。晚上,睡在篝火堆旁边,身边的地铺,远远地有另一个人的重量,对方的体温和偶尔翻身的存在感,索恩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和自豪感——“我的队友”——可能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一生都会被这种保护欲和责任感驱使。
深夜,瑟卡尔慢慢爬起身。他的气质在黑暗里完全不同,像黑色激流的水,两眼闪着危险锐利的光。他揉身而坐。每一个动作被精细放慢到几十倍慢,以免发出声音。瑟卡尔蹲跪在沙地上,从背上取下弓,白天光明正大使用的弓内却内藏玄机。从弓的握柄内,瑟卡尔拔出两股炫目乌光。光线暗下来,是一对精巧复杂,明显淬了毒的小刀。瑟卡尔像蝎子或者蜘蛛,终于拔出了自己的毒针。借着夜气,完全显露出他的另一面。纯粹的危险,邪恶的天真。阴暗中生长的无邪野生动物一般,一边露出孩童般幻想的纯真表情,一边策划着致人死命。他无声无息地,走到索恩面前,将刀绕过了索恩的脖子。
索恩突然睁眼:“你想干什么?”
“呛”地刀剑互砍声,索恩已经翻身握住巨剑和瑟卡尔交换了一次劈砍。两人各以战斗姿势面对着。瑟卡尔面不改色,毫无被揭穿阴谋的羞惭说道:“我想要你背上的那把弓。”
“你想杀了我?”
瑟卡尔强硬地抬起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割断弓捆在你身上的带子。”
“白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你?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人抢,要假装和我交朋友?”
“我打不过你。我太想要那把弓了,白天跟着你在看它挂在你背上看了好久。我想要得到它只有这种方法。”
“你为了一把弓就欺骗人?甚至想杀人?”
“我并不想杀你。而且只要没被发现,就不是我杀的。”瑟卡尔又露出了可怕的,和白天毫无区别的认真笑意,很明显这不是为了抬杠,而就是他坚信的事实。索恩突然感觉,瑟卡也许尔从小生活在不属于这个世界常识的世界。
索恩沉默又欲言又止了好久。索恩的性格,是最痛恨强夺他人东西的人的——特别是想要他性命的人。早在雷诺尔村时,索恩每次遇到想要强夺他人东西的人,对方至少会脸上留下几个拳头印,掉几颗牙齿。但是索恩无法对瑟卡尔生气。也许是之前相处得太投缘。索恩感到这是真的,并不只是对方故意接近自己的表演。也许瑟卡尔是索恩十八年来的第一个朋友。雷诺尔村同龄的人因为自己从小参加围猎,都畏惧地把自己当作小大人,再加上村里大人教训孩子每每用“你怎么不能像隔壁的索恩一样”,很多孩子从小对索恩的态度是仇恨。他们敬而远之地疏远了索恩。母亲也是严肃而沉默的。索恩对她尊敬和服从大于亲近。虽然只有短短半天时间,在瑟卡尔面前无话不说的畅快是索恩第一次体验的。看着瑟卡尔好像刚刚说出“我们来玩捉鬼游戏,我要来捉你了”一样的坦然的脸,索恩好几次想说“你说得对,我现在杀了你也不是我杀的”,却始终说不出口。最后,索恩从身上解下弓丢进瑟卡尔怀里,一手脸,像是气到失语一样摆摆手:“你拿去,送给你了。”
瑟卡尔脸上露出吃惊后,不到半秒就因接到弓覆盖露出惊喜的表情。瑟卡尔抱着弓像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一样,首先像抚琴一样,一只手缠绵地触拨弓弦,然后满月开弓,对着江对岸试图瞄准。弓一丝丝张开的力度,滋润如黑铁的触感,材料的柔韧伸缩性,丝丝入扣的手感无不让瑟卡尔露出“完美!”的笑容。
索恩并不懂这些。弓只是普通的弓。并没有发光或者露出什么神器的铭文。瑟卡尔举弓眯着一只眼,惊喜地说:“握在手里的长短和弧度刚好适合,连重量都完美得像量身打造的。我追逐的不是对每个人都是神器,而是只属于我,最适合我甚至让人脱口说出‘就是它了’的武器。”“也许只是很适合你吧。这把弓还有什么值得你这副样子的优点吗?”瑟卡尔继续说:“它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它能成长。黑铁和生命体有特殊的亲和力,黑铁制造的武器,能够吸收使用者每次攻击时从手臂贯输到手掌的能量。因此黑铁武器会越用越强。”
“打个比方,比起直接投奔世袭拿到王位的庸碌皇帝,我更喜欢找到一个可塑之才,接下来雕琢他,保护他,跟从他,直到他从璞玉成为比一开始就是神器的宝物更耀眼之宝……”
看着瑟卡尔爱不释手的样子,索恩连倒头继续睡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想扔下这个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快点离开。瑟卡尔突然展开无声的极灿烂的欢笑。
“等等!”“又有什么事?”索恩没有回头,瑟卡尔跟在索恩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黎明的河滩上,炊烟正从河边升起。朝阳不耀眼的碎金色在波尖摇曳着。摇摆的狗尾草。索恩突然有种错觉,好像瑟卡尔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并肩走在他身旁。“我这次可能是真的想跟着你了……”“不收,滚!”“我会成为非常可靠的队友的!”“你最不可靠的地方就是不能让人相信!”而且,瑟卡尔那使用刀时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表情神态也让索恩感到不安。
但是,索恩相信,如果不答应他的跟随要求的话,以瑟卡尔的跟踪能力,他完全可以不被自己捉到地令人头疼地永远跟在自己后面,像今天下午一样。所以最后索恩默认了对方的跟从。一个人的旅行变成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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