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之主》——潜泳的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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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干轩辕

天空暗如深潭，抬头仰望，仿佛像是个无法触底的深渊。突然，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千丈之长的雷光遁空斩来，化作苍白虚无的利刃呲啦一声就把苍穹割裂开来，一个个黑色的神秘身影从那裂口中走出。

这些神秘的不速之客一降临此地，便把这整片天地都包拢了起来，只望见一道道无形无相的气浪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气势如潮仿佛游龙飞天一般。他们皆是衣袂飘飘，凌空而来，在这云端之上如履平地，他们每踏出一步都能看到有无形的神威在脚下颤动。

在这密密麻麻的黑影脚下，是一片片绵延不绝望而无边的荒莽群山。这地方常年草木衰败，沟壑遍地，这一座座山峰在这风沙侵蚀下秃露出干裂的岩壁，看过去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此时，在那万顷群山的最高处，便是被世人称为绝望峰的峰顶。这苍茫之中，一道灰色的身影格外显眼。

“舒伯春，你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何必垂死挣扎。这天下四域早已容不下你了。只要你乖乖被天干轩辕交给我们，再将你这右臂献上，我们便不会再为难你了。”

“你堂堂一代剑豪，最后也不想落得个凄凉下场吧。你擅自闯入葬剑谷，拿出这天干轩辕，屠杀九天宫。种种罪孽加诸你身，你已罪无可恕了。现在悔改，我们不仅留你全尸，还会为你刻字立碑。”

“这天干轩辕，本就是我们四域神宗共有的宝物，不是你一个罪人可以沾染的。”

这些人说话之时，皆是朝着那一个方向。一个满身血污的灰衣男子踉跄地站立在那山峰之巅，那一袭衣袍在风中沙沙作响。

在这万千的强敌环伺下，舒伯春单薄孱弱的身躯紧紧支撑着，这灰暗的身影在这兀立而起的顶峰上显得格外孤傲雄壮，又夹着几丝悲凉萧瑟。他这身宽大的灰色衣袍早已经是千疮百孔，鲜血风干成了暗红色的血污，他依旧静静地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在他身旁斜插着一柄半锈的青铜古剑，剑身之上早已是锈迹斑斑，不过依稀能看到轩辕二字。这大半剑身已经嵌入那顽石之内，他的身躯便是依靠着这青铜古剑勉强站立着。这时候，山风乍起，徐徐吹开那被鲜血染红的长发，一张沧桑冷峻的成熟脸庞显露了出来。

“一个一个都来了，没想到来得很整齐，这里还有不少我的老熟人。”

“这么多年了，这九州四域勾心斗角相互争斗，如此同仇敌忾倒也是少见。我舒伯春一个用剑的莽夫，能有如此荣幸，倒是没白活一遭啊。”

他大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每一声落在空中化成了滚滚奔雷，那满头的长发也伴着这放肆张狂的笑声银蛇乱舞。

“这舒伯春莫非真成了疯子。”，所有人心神都紧张了起来，谁都不想面对一个疯了的剑道王者。只见他的手微微颤抖地摩挲着那青铜古剑的剑柄，眼皮微动，露出了双略带几分沧桑的眼眸。

“他渐渐抬起了头颅望向那周天密密麻麻的黑影。这些人面对着他的注视，确无人敢与他真正对视。无论到了何种地步，即便走到了这末路之上，他舒伯春依旧带着那股睥睨一切的霸气。

一道道积聚的气势开始压迫着这身影。在这恐怖的压力之下，他依旧挂着那云淡风轻的神情。风卷落叶，尘沙扬起，一寸寸如刀的气劲削向他的肩头。只见他肩部轻轻一抖，便将这气劲震散而去。英雄绝路，双方拉弦一般对峙着，却也没有一人敢率先对这样一个绝路之人出手。

天生剑躯，纵横这江湖几百载，未逢败绩。他一出现，便注定让这世人的眼光汇聚在他身上。与他一个时代，是一种荣幸，也是一种悲哀。他是这代人的阴影，他让这一代的天骄都被掩盖在他锋芒之下。剑仙赐名，世人皆称他为大剑豪。

剑锋平地三千里，一气成风啸五洲。孤身一人独闯葬剑谷，还拿到了传说中的天干轩辕。一人一剑，杀上九天宫，长衫血影，一日之间九天宫万余名弟子险些被诛杀殆尽。天宫四大长老被伤其三，逼出了太上宗主洛云天才击败了他。最后，洛云天放出了九天追杀令，也把他拿到天干轩辕的事情散布了出来。这场波澜顿时席卷了整片修仙界。

此刻，能到这里来围杀他的每个人，都是赫赫有名威震一方的人物，那前方的五道身影更是深不可测。

舒伯春此刻眼中确是带着几分笑意，他望着这所有的人。今日这死局，他逃不过避不了更破不开，满腔的不甘化作了满身的戾气。从他拿到天干轩辕，一人冲上九天宫的时候，他便料到这结局了。

突然，体内的伤势一重重爆发了出来，口腔中喷出一股浓烈的鲜血，他带着血泪的双眼望向苍穹。

“几大神宗的人应该都到齐了吧。一个一个，真是不少啊。没想到一个天干轩辕，便让你们几个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老家伙露出了尾巴。既然你们这么想要这天干轩辕，那就上来拿吧。”他看着站立虚空上的五个人大声喊道。

“我已经这样了，都没一个肯先上吗？既然这样，那我先来吧。”

舒伯春眼神一凛，双手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天干轩辕。一寸一寸将这剑拔出来，每出一寸，大地震动一次，那脚下的山峰被气浪震得碎裂爆开，这方圆百里的地界都开始波动了起来，余波像根系一样蔓延而去，这方圆十里的大地群山都呼啸而起。

天干轩辕剑柄之中突然裂开一条口子，里面伸出了几条细长黝黑的铁链。这一根根诡异的黑色铁链像是灵蛇一般往他手臂上攀援而上，他的胸膛，右臂都被那诡异的铁链缠绕了起来。他的双瞳霎时化为了死寂般的漆黑，他带着黑色的火焰落下，犹如死神临世。

“天干入体，他终于要与剑合二为一了。”

“看来他是要借这天干轩辕的力量来垂死一战了。”

那天空上的人都被恐怖的威势震慑住了，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只有那五道身影依旧稳如泰山地站立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

舒伯春身躯包裹在那虚无黯淡的黑色火焰之中，衣衫瞬息化为了飞灰，那强健的身躯在火焰中显得赤红发亮，犹如煅烧的烙铁一般。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承受着极致的痛楚，让他面庞都扭曲了起来。

“此式名为诛天之怒，我现在便以魂祭轩辕，让剑灵真正苏醒。”他一跃而起，他的身躯和那天干轩辕融入在了一起，化为了一道流火般的焚天剑气。

此剑一出，诛杀万千，这天空瞬间被剑光染成了血红的混沌，天空落起了血雨。只见那恐怖的剑光瞬息万变，从各个地方绞杀袭来。剑光所到之处，万物化为灰烬，生机绝灭。这必死的一击也让那些围杀的高手也吓破了胆，什么都不管地往外逃去。但那流火的剑太过恐怖，诛天一式，勾结天地煞气，织成一个无形的剑网，。任那一个个高手如何逃窜，皆逃不过剑光绞杀。

“该出手了。”一个灰衣老头问向旁人。

“他的灵魂已经唤醒了天干轩辕，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五人心领神会，袖手一挥，五道神光冲天而起。这五道神光遇上诛天剑网阵，直接将剑气屏障刺破而去。五人皆是镇派级别人物，神通不可揣测。若非为了这天干轩辕，也不会联手去围杀这样一个后辈人物。他们连续出击，手掌鬼魅一般，引动天地之力往剑阵各处打去，势如波动拍岸，这诛天的剑意被渐渐驱散而去。可却在此时，隆隆的轰鸣之声从那云上传出，几人停手抬头仰望。苍穹云动，一条黑色的口子若隐若现，像是娇魔之眼浮现而出，一只恐怖的大手撕开了苍天，直接从黑口里伸出往舒伯春抓去。那手掌怪异非常，一条条沟纹蔓布在上面勾勒出一个个古朴的文字。这手一出现仿佛遮住了整片苍穹，它的表面沧桑地像是干枯的树皮，有一道深深的沟壑触目惊心地在那手背之上。

“这是什么？”

“天人也要插手吗，莫非他不怕天道反噬吗？”那些修士抬头看着这手掌喊道。那恐怖的手正朝着他们袭来，即便目标是舒伯春，但那衍生而出的波动便会要了这里所有人的命。每个人望见这手都会心生绝望，在这力量面前，天地万物皆为蝼蚁。

“冥冥之中那窥视我的人，便是你吧。原来天上人也参与了进来，可即便是天，那又如何呢。”

舒伯春全身燃烧着灵火，化身为火中神人，他一步步登天而上，凌厉的剑意盘旋周身。他早已练出无畏心，双脚踩踏着灵火爆射而起，手心里折叠出万千道赤红色剑气，一掌径直劈向那大手，这璀璨的剑光卷动一起往那枯干的巨手上挥落斩去。这一道道剑光盘旋一起，形成一片恐怖的剑刃风暴，游龙矫矢，在那大手之间腾旋飞舞。

“蝼蚁之威，也敢妄想撼天”，古怪的声音从天上落下。此时，那恐怖大手之上闪现光芒，一个个古怪纹理熠熠生辉，虚白的火焰在手上灼然起来，火势高涨把整片苍穹都照成了虚无。任那剑光如何汹涌，依丝毫无法阻止那遮天大手的袭来。

“没想到连他都出现了。”

“他都出手了，我们五人来得就多余了。”五人相视苦笑一声。

舒伯春灵气凝聚的剑罡被一寸一寸捏碎，他的生命本源也快速流逝了起来。

“我死可以，可惜你们也没机会拿到天干轩辕了。”他惨笑一声，体内的威势再次狂涨起来，汹涌的力量在那怪手中不断地膨胀起来。

突然，剑身轰然碎裂，衍生而出的波动直接将那恐怖的大手也燃烧了起来。舒伯春的灵魂也在灵火中燃烧而起，那散出的魂慢慢湮灭而去，他的身躯慢慢散成了飞灰，此刻的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模糊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从前，看见那美丽的身影，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还记得那一年，不老山上，天心殿前，他与她第一次遇见。

“你这小孩机灵得很，以后就跟着我，我就是你师父了。”那个美丽的女子带着几分狡黠看着那第一次上山的孩子。

“不行，你是小姐姐，怎么做我师父。”

“我本事大啊，我可以教你法术，带你修行，让你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填海。”

“但师父不是应该都长成他们那样吗，要有长胡子，白头发的，哪有你生得这么好看的。”小孩指着旁边的长老说道。

“小鬼头，师父看本事不看年纪。我本事比他们大，我就可以做你师父了。”

“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师父姐姐了。”

没人知道，在那一刻女子的音容相貌便已经深深镌刻在孩子的心头，从此再也无法忘记。“师父姐姐。”

“凡音，我们终要相见了。”

语音落罢，风声潇潇，那悄悄的话语渐渐飘散离去。

第二章 山中剑门

时光荏苒，开阖之间，转瞬已是千载春秋。

朝阳从天边升起，落下万丈金光，瞬息云雾被刺得里外透亮，袅袅的云海金波荡漾，将那一座高耸的山门照耀地恍如神祗之地。

一座千丈余高横跨百里的山岳擎天而立直入云霄，远远望去像是个远古神人站立在大地之上。这山岳之上灵气环绕，四季如春。一座座庞大的楼阁殿宇藏于山中。此处便是凡人眼中的仙地，这方圆万里内的第一神宗，藏剑宗。

这古老的宗门仿佛是个栖居的仙人，亘古屹立在云端之上，俯瞰着世间众生。金光下，藏剑山周身闪着点点剑芒，细看之下是无数的飞剑在空中纵横穿梭，一阵阵风声都俨如剑的啸音一般在噌噌作响。这盘旋的剑气卦阵，已经在这里护卫了千年。它是当年创派祖师藏剑仙人率人刻下，从此它也成为了宗门的天然屏障。外来者若想虚空凌渡强闯山门，就会受到这剑气卦阵的袭击，每进一寸都会有千百道剑气穿身的危险。普通人想要进入宗门，也只有从那剑形坡上一步步走上去。剑形坡，其形如剑，蜿蜒而走。绵延百里之长，共计五万六千余阶。

咚咚的钟鸣之音从山顶传来，每日晨钟一响，便会有一大批的年轻子弟从山腰的院落里稀稀疏疏走出。他们没有穿着藏剑宗独有的白衣流云袍，大多披着普通的粗布麻衣，有些甚至衣衫褴褛的农夫打扮。每天这个时辰，这群杂役弟子便需要早早进入后山采药了。这藏剑山的背后是那无穷无尽的连云山脉，剑山像是道天然屏障隔绝了这两片天地。没人知道，这绵延万里的山脉中藏着多少飞禽走兽，奇珍异宝。但是越往深处走，危险也越大，那连云山的深处据说是连藏剑宗的几大长老都不敢涉足。

此时，这群杂役弟子已经在外门弟子带领下进入了连云山的外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山中的灵药已经受了一夜的恩泽，只有第一时间采下才能保住其完整本源。

“贺云你慢点，拉我一把啊，我真走不动了。”一个背着竹篓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喊道。少年身材矮小瘦弱，四肢更是细得像麻杆。不过这少年头倒是不小，长方脸型，颧骨凸出，这奇怪的模样倒是活脱脱像只细猴。两只眼睛倒是生得炯炯有神，透着几分灵气狡黠。

“我妈从小给我算过，说我是当县官老爷的命。可我那糟心的继母骗我来修仙，修就修呗，但我可不是要干这苦活的。”这十三四岁的少年看着前面的少年人开始慢慢念叨道。

那唤作贺云的少年只得停下了脚步，对这少年的抱怨也已经习以为常，他手往下一撩，直接便把这竹竿少年一把拉了上来。

贺云比这细猴样的少年年长几岁，年纪虽然不大，但体魄已经生得有几分强壮。手臂上，背脊上更是布满着一道道清晰可见的伤疤烙印。他的身材非常结实匀称，皮肤微黑确很紧致，在阳光下更是显出了力量的美感。他不像其他杂役长得粗犷强壮，眼神黑白清澈，带着几分书生气。脸型微微有些瘦削嘴唇略显单薄，不过那一道浓黑的剑眉挂在那锋利感十足的脸庞上倒是显得张扬。这一看就已经是个刚毅俊朗的男人模样，想想若是把他放进那凡人人群里，绝对足够出挑。这上门来的小姐妇人估计要踩破门槛了。再不济去做个上门女婿也能衣食无忧了。可惜，在修行界，实力为尊。这样一个杂役弟子，蝼蚁般的存在，是死是活都不会有几人多去看一眼。

“小蛮子，你要是再偷懒，那管事的外门弟子可又要责罚你了。到时候再饿你几顿，我看到时候你怎么办？”贺云也是调笑道。

那唤作小蛮子的少年眼珠机灵一转，两只胳膊抱着贺云的胳膊献媚地笑道：“这不还有你吗？云哥，我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那几个刺老教训的。你反正采了这么多，分我点就能交差了。”

“以后，我要是当了县官老爷，到时候肯定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让你不用干活都能吃香喝辣，到时候我们哥俩谁还敢看不起。”贺云也只得苦笑一声不去反驳，他倒是挺喜欢这小蛮子的天真。这小蛮子心里，县官老爷就是最大的官了。小时候见过那县官老爷拿着惊堂木虎虎生威的样子，就让这小孩留下了印象。想想要不是他后母千方百计把他赶上了山，他还不知道在那个巷道街角睡觉做着青天老爷的梦。

贺云将那小蛮子的竹篓拿过来背在了自己肩上。他们今天每个人都要在太阳落山前采到十株双生草。要是完不成，估计晚上这伙食又要被削了。他可不想因为这饿肚子。据说这双生草是炼上等灵丹的舔头，每个丹炉要加足够的双生草粉末才会提高点炼丹成功率。而几百株双生草的草心研磨出的粉不过丸子大小。这灵草大多长在这连云山外围的山崖之上，迎风而生。这结出的灵草大多长在峭壁内，地势险峻。他们只能腰上系根麻绳沿着十多丈高的山崖顶爬下去，他们每移动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这跌下去，便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们这几千人冒着危险在这里辛苦一天，也只是炼丹所需的一种佐料而已。性命如草芥，这时候贺云才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两人一步一拐地往里走去，小蛮子嘴上虽然抱怨了几句，但是脚步也不敢落下。

“双生草！”

贺云心中大喜，他吩咐小蛮子待在一旁，自己缓缓往那山崖边沿走去。这山旁的窄道只有一人多宽，脚下便是几十丈之深的深渊。他能听到下面水流潺潺的声音，贺云稳定了心神，双手直接抓住凸出的峭壁一个跃身爬了上去，在崖璧上贺云完全依靠这双臂移动着。此时，地面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整片山上的树木也摇晃了起来。好几个杂役弟子直接从那山崖上滚了下去。这突然的景象将所有人都惊住了，那唰唰的树枝浮动的声音响起，之后又是一阵噼里咔擦的连环爆响。贺云察觉情况不对，立刻放弃那双生草，直接纵身往下飞去，还好他的身形足够矫健，踉跄了几下便稳稳地在崖边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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