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驴十八担》： 擒野佛 众捕快败走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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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擒野佛 众捕快败走天门

天门山——

一座有门通向天的山；

一座有山通向天的门。

在通往天门山的咽喉要道上，有一座红墙碧瓦的夹山寺。

寺庙的晨钟又一次敲响了，那低沉悠远的钟声将莽山深处熟睡的人们慢慢叫醒……

伴随着晨钟的还有从夹山寺内传出的悠扬琴声。一位身着灰色僧衣，手持一把龙头二胡的中年和尚，正悠闲地坐在寺院的石凳上，忘情演奏自己的旋律，并不时停下来，给围坐在身旁的众僧讲解着自己修禅心得：“…时间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只有当下。就像这晨钟和琴声一样，听过了，就过去了，没听到，说明还没有来到。所以，当下的晨钟和琴声才是我们要十分珍惜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僧人们谈琴说道的雅兴。

这时，寺门被一帮不速之客撞开。

“谁是野佛？赶快滚出来！”

操琴讲道的僧人收起二胡，从容不迫地应声答道：“贫僧便是。请问几位施主有何见教啊？”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说话的领头大汉，身着一套黑衣，双手叉腰，得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身材消瘦，又两眼炯炯有神的野佛和尚，就像是猎人打量着一只到手的野兔一样，眼里射出得意的凶光。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大汉撸起袖子，亮去腰牌说：“大清捕快，专程来辑拿李贼残部余党。哼！你以为藏身寺庙又改名野佛之后，朝廷就认不出你是李贼侄子李过吗？”

“不用多说了。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该来的迟早要来。”说罢，野佛将龙头二胡交给身边的僧人，缓缓转过身来说：“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闯王侄子李过！咱们就走吗？”

“啊哈哈，痛快痛快。”大汉得意的摇摇头说：“不忙不忙，我们这帮兄弟千里迢迢追到这山高林密，穷乡僻壤的小破庙来，量你现在也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为了你，咱们兄弟们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你还是先弄些好酒好肉来犒劳犒劳咱们哥们几个，等大伙儿吃饱了，喝足了，再走不迟。你们说呢兄弟们？”

“大哥说的对，还是先吃饱喝足再说吧。”听到吃肉喝酒，便一个个来了精神。

野佛一听哈哈大笑说：“不就是吃饭喝酒吗？好说好说，还请各位施主稍等片刻，我给你们马上弄桌饭菜就是。”

说罢，野佛捥起衣袖，让弟子们从屋里抬来一箩筐谷子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只见野佛双手灌足真气，五指并拢，“噌噌噌”往谷子中来回插了数十下之后，忽见空中一阵金黄色如花雨般的舞动。霎时、谷売落下铺了一地，而筐中只余下一堆白花花的大米。接着，野佛往筐边轻轻一拈，需要两个大弟子抬着大米，被他轻而易举着拎到了厨房。厨房灶前有几个大茶树蔸子，那茶树蔸比一般的木头要硬，而树蔸更是坚硬如铁。平时，弟子们都是几个人用大斧劈开才能烧火做饭，这会儿，野佛却一手提着一个大树兜子，拎到了寺院中央一放，只见他双掌一挥，“噼啪噼啪”一阵响起，茶树蔸早已劈成均称的小木块儿散落一地。野佛又一卷袖子，木块便整整齐齐地堆码在了一边，又一挥手，白晃晃几个点射，只见那几个彪形大汉“扑通扑通”应声跪在了地上。原来，是被茶树蔸木头片点中了膝盖的穴位。他们靴中所藏的匕首又纷纷弹向空中，正好击中了从他们头顶飞过的几只大雁，“扑楞楞”从天上掉了下来。

野佛这才轻轻拍了拍双手，笑道：“出家人不动荤腥。还请各位施主自己动手吧。”

跪在地上的莽汉们本是朝廷派来的捕快密探，本想将野佛一介念佛的和尚轻易拿下，除之而后快，不料想，却被野佛这般神功吓得目瞪口呆，屁滚尿流，一个个磕头如捣蒜。大呼：“饶命呐，大师饶命！”

“还不快滾！”野佛厉声喝道。

僧人们一哄而上，将这帮朝廷捕快，五花大绑，丢在了夹寺外的乱葬岗丛林之中。

第二章 出红尘 入定生死两茫茫

自从李过跟随闯王打下江山，又败走京城，来到这个山高皇帝远的湘西莽山密林之中的天门山后，知道朝廷早晚会派人追杀而来。他清楚：凡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现在，朝廷不远万里派人追杀而来，不只是要他和闯王的性命，更想要的恐怕还是他从京城一路偷运而来并且早已被他藏得得秘不透风的“九驴十八担”巨额宝藏。他知道：这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关乎着有朝一日大顺复国之需。因此，万万不可有半点闪失。而知晓这一宝藏秘密的唯独只有他自己一人。所以，野佛更担心的是：万一哪天他不在人世了，这笔巨额宝藏又将如何传承于后人，用于大顺复国之伟业呢？

这天，野佛又闷闷不乐拉起了他的龙头二胡。方丈顺着琴声走到了野佛身边，轻轻俯在他的耳边说：“曲调甚是忧伤，必有心头大结吧？”

“阿弥陀佛！”野佛闻声而起，回答道：“不瞒方丈您，弟子却有一事相求。”

“弟子请讲。”

“弟子随方丈入佛门多年，深受方丈教诲，弟子受益终生感激不尽。但是弟子还有一事不明，不知佛门之中当讲不当讲？”

“佛门之事，但讲无妨。”

“如果弟子打坐入定之后，弟子的灵魂真的能够脱离皮囊，游走四方吗？”

“阿弥陀佛！”方丈听后一脸严肃地对野佛道：“不知道弟子到底有何事，非要脱离皮囊游走四方不可？”

野佛长叹一声道：“前几日，被我赶跑的那帮大汉乃是当朝捕快。虽然他们一时没有得手，但决不会就此罢休。因此我想，不如求个金蝉脱壳之策，将我这幅臭皮囊留给他们，给官府一个了断；二来也让方丈您和弟子们不再受这外界干扰，以保天门清净。还望方丈成全。”

“阿弥陀佛！”方丈听罢紧闭双眼，双手合十道：“既然弟子主意已定，老纳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待今晚子时来老纳禅房吧。”

“谢方丈！”

于是，野佛将一切后亊安排妥当后，又沐浴一新，待等当晚子时轻轻来到了方丈禅房内。面对如来佛祖，安祥地盘坐在莲花垫上。

不一会儿，黑暗中只听耳旁传来方丈的声音：“禅七光阴，非常宝贵，可以说分秒必争，不能空过。”

野佛点头道：“弟子明白。”

方丈又说：“参禅时，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令向外驰求。如果前视后盼，心就跑到外面去了。这一点要特别注意！”

野佛点头又答：“弟子知道。”

方丈最后又说：“修道之人，不可将皮囊视为宝贝，如有这种思想，则会做为它的奴隶，一天到晚为它服务。所以，真正修道之人，视身体为臭皮囊，心无妄想便会如如不动，了了常明……”

野佛微微点头，双眼微闭，心如止水，气沉丹田---。在方丈的诵经声中，野佛渐渐进入了出神入化状态。

这天，晨钟依然在夹寺敲响，沉重雄浑的钟声迴荡在群山之中。

一队铁骑闻钟声疾驰而来，将夹寺团团围住。

一位领头的手持利剑，亮出令牌对方丈吼道：“上次我等奉朝廷之命，缉拿野佛反贼不成，结果反被野佛羞辱，又将我等赶出寺庙抛弃荒野。这次若反贼不擒，定将火烧寺庙杀光众僧，何去何从快快定夺！”

“阿弥陀佛！”方丈不卑不亢回道：“各位施主别急。自从上次你们捉拿野佛不成，野佛自知罪孽深重，已经圆寂自尽了。”

“什么什么？自尽了？”领头的大汉上前一步抓住方丈的袈裟吼道：“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少给我耍滑头！你这个秃驴，还不快快将反贼尸身给我找来，我要验明正身！”

“阿弥陀佛！”方丈不紧不慢地说：“施主如若不信，请随我来。”

于是，这帮朝廷捕快，手提大刀长矛，气势汹汹地跟随方丈来到了禅房内。

只见禅房中的莲花坐垫上，野佛一身素装，如石雕般盘坐着，已整整七天七夜了。

“这秃驴不是好好坐着的吗？”大汉说罢上前一推，盘坐的野佛便重重倒在了地上，却还仍然保持着双腿盘坐的姿态。

“装什么蒜，快给老子起来！”大汉吼道。

“阿弥陀佛！”方丈上前阻止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我说过了：你们要找的野佛圆寂自尽已经七天七夜了。如若不信，可探探他的鼻息便知。”

领头的大汉将信将疑走上前去，欠起身子伸出手指往野佛鼻下小心试探着：“哎呀，他娘的秃驴，果真是没有了气息。不、不会是假装的吧？”

这时候，一旁的大汉提醒首领说：“听说这佛道之人能够修炼成胎息之功，就是和死人一般探不出气息来。怕这秃驴有诈呀！”

领头的一听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方丈说：“您不是说这秃驴圆寂自尽了吗？那好，既然这秃驴已死，不如当场火葬尸身。一来防他有诈；二来也好给你们寺庙落个干净利落，已免日后装神弄鬼呀。”

说罢，这帮捕快立刻就在寺庙内架起了一个高高的柴堆。接着，就将野佛的肉身抬起放在了柴垛之上。

“方丈，我看还是依你们的规矩，去给你的弟子超度亡灵吧。”

说罢，领头的大汉就将火把往柴堆里一扔，顿时，火舌就着干柴，很快就将盘坐在柴垛之上的野佛包裹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那柴垛上的肉身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众僧的念经超度声中化为了灰烬。

“哈哈哈…咱们走吧。”领头的高兴的一挥手，捕快们这才尽兴地扬鞭策马而去。

就这样，夹山寺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就在这个夜晚，熟睡的僧人们被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吓得魂不附体。

“您听，这个声音又来了。”僧人们一个个吓得躲在方丈的禅房内，憋住呼吸指着门口。

“…我呢？我呢？……“

这声音方丈和僧人们都十分耳熟，因为这就是前几天刚刚被火化的野佛和尚。但是再耳熟的声音，僧人们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死了并且化成了灰烬，又怎么会说话呢？

这时候，只见方丈十分镇定的盘坐在莲花垫上。“阿弥陀佛！”方丈口念了一段经文后，忽然大声的对这声音呵道：“野佛，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声音回答道：“方丈啊，我出门才几日，回来之后怎么就找不到我的身体了呢？”

“野佛，你的肉身前几日巳被一帮朝廷捕快火化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方丈，我要怎样才能找得到我的肉身呢？”

“这样吧，你先到院子外面的大水缸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你的肉身？”

“好吧。”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外面的水缸一阵水花四溅，那声音回来说：“水里没有我的肉身呀？”

“那么你再到厨房里看看，看那燃烧的炉火里面有没有你的肉身。”

“那我这就去找找。”

不一会儿，又听到厨房里面的炉火被扰得火星四溅。过后，那声音又回来说：“火里也没有啊？”

“哈哈---”方丈听后大笑着站起身来回答道：“原来你现在是水里也去得，火里也去得了。你有了这般的本事，却还在贪恋这身臭皮囊干什么呢？”

“方丈啊，您有所不知。不是我野佛贪恋这肉身皮囊，而是我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啊。如果就这样飘来飘去的话，怎么了却我的身前宿愿呢？”

方丈略略沉思片刻之后回答道：“世间万物，既有来处，定有去处。有些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果你能继续修炼我佛大乘佛法，你的前身所负之事，定会如愿以偿。”

“那好吧。有方丈把持，我野佛愿继续潜修大乘佛法，以完成我身后未了宿愿。”

“阿弥陀佛！”说话间，只见一道白光落在方丈胸前的一颗佛珠里。

第二天，方丈率众僧在大殿里为野佛举行隆重的圆寂安葬仪式。在众僧诵经声中，方丈将那颗佛珠安放在了佛塔之中。又提笔写了一副偈语贴在了佛塔两侧。

那副偈语写道：

一觉睡西天，谁知梦里乾坤大

只身眠净土，只道其中日月长

自此之后，夹山寺再也没有听到野佛“我呢？我呢？”的寻找自己肉身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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