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绝地演武》::最弱的英雄》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狂野之城,燃情岁月》——华中岚虎。
第一章 周末联赛 低调做人和高调踢球
金色的夕阳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来,映照在青石板的路面和一丛一簇的花花草草之间,微风吹过“沙沙”的轻响掩住了偶尔黄叶、红叶摇摇曳曳飘落的脚步。江轮的汽笛和枫林寺的钟鸣悠然接踵而至……
袁杨四仰八叉地躺在路边的草丛里已经半个多小时,不时地拍打一下身上,震落那几只骚扰的蚂蚁和昆虫。他非常享受这一切,脸上笑意盎然,他在等待,像往常一样,这次是等待一片红叶盖上眼帘……
终于,又一片叶子落在了他的嘴边和鼻翼的位置,痒痒的感觉,袁杨闻到了那熟悉的清香。他轻轻地用唇把叶子顶到鼻尖上,吹一口气,叶子飘起来之后却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袁杨叹了一口气,用力耸了几下眉毛,还是无法让叶子遮住眼睛。于是努力向上看,看到了翘起的叶尖“嗯,头上的天空是遮住了一些,算是大功告成!”他满意地拍掉骑行服上的落叶和草屑,坐起来,轻吻了那片叶子,“黄色的……”就这样吧,那么幽静美好的山间林荫,林子外面一定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更好景致。袁杨站起来,跳跃几下,作出努力远眺的姿态,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就眯了眼睛,扬起有些酸痛的臂膀,放任自己的思想去驰骋想象……
不但肩、背有些酸痛,腿、臀、腰也都有痛感。袁杨知道,不是因为这里的徜徉,不是因为早上的骑行或者中午和红叶大师的讲经论道,更不是因为清淡的素斋和寺庙的打扫。而是因为前天下午的一场球赛,一个女流之辈——不,近乎流氓一样防守风格的女汉子身体冲撞给造成的……真是奇耻大辱!不过,女孩的脸蛋和身材那是一级棒,如果没有那个狰狞的鬼面具和凶巴巴的扛挤撞靠,一切都是美美哒……袁杨有着过目不忘的天分,尤其对于美女。
周五下午,经历了一周的辛劳,是人们出城购物或者郊游的大好时光,只是又堵车了……无业游民袁杨骑着山地车,戴着头盔、扣着墨镜、魔术头巾遮住了口鼻,等在红灯路口。真心羡慕那些总动员的家庭,即将三十而立的他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处了两个月的女友一边抱怨他的不上进,一边抢了他的国际青年接待企划案,然后外事办公室实习期结束挤掉他得到了唯一的转正资格,再然后他们在常去的咖啡屋一杯蓝山咖啡喝完之后分手了。女孩坦承是为了事业才主动和他拍拖,并且因为如愿的工作非常感谢他。出了咖啡馆的旋转门,袁杨接到妈妈的电话,和往常一样,简短扼要:
“散了?”袁杨记得之前他兴高采烈地告诉妈妈杨雅慧,他和现任女友可能这要确定关系,也许过年就会一起回家……
“她很惊讶于你的浪漫!?”妈妈说他喜欢浪漫却总碰到一些理性、现实的女孩。不过女孩确实惊讶于九十九朵玫瑰和定制的烛光、丝滑巧克力和贝多芬的《致爱丽丝》,看得出她差一点冲动接受了这一切……
“杨杨,你会找到真爱的,但是记得回家的承诺!”妈妈说的那么从容淡定。袁杨知道,她说话的时候手指一定在摩挲她的波尔多高脚酒杯杯脚,出于真心却绝没有一丝的怜悯安慰,然后是轻轻地呡上一小口,挂上了电话。
“阿拉的那个谁谁,你在哪里!?”袁杨收回思绪,拉起魔术头巾蒙上眼睛,然后双手拢作心形,大叫一声,张开双手胡乱地挥舞……立马吸引得周围人们的纷纷侧目,也有一些车窗摇了下来愕然地张望。袁杨两肘撑起车把,若无其事地晃了一晃,拐个弯儿,第一个穿过绿灯路口的人行横道,呼啸而去。
江城西南立交,地处城市中心鼓楼的七点四十方向,江上的大桥还在建设中,几位环卫的大叔喜欢踢球,于是在桥东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整饬出了一块绿茵场,装上了球门,很快地,这里成为足球爱好者们的乐土。再后来,大家群策群力,开辟了第二块、第三块场地。六月,公路管理处的江城绿地率先建立山头,然后是河西机关联合、新区AOSMITH、江东万达广场、江南大唐电力……先后成立。八月,五支后来增加到八支队伍参与的周末联赛开打。九月,又推出了八人制的30分钟斗牛赛。每到周末,大家玩的是热火朝天,周围的餐馆、商铺渐渐多了起来,“七点四十周末联赛”也在江城有了一些名气。
袁杨他们的队伍成立才一个月,官方叫做“江城国际联盟”却被人们戏称为“八国联军”,参加30分钟斗牛赛,取得了17胜2平的骄人战绩:
范德海普,绰号“大牛”,身高一米九七,曾经的荷兰U17国青正印中锋,如今的江城飞利浦质监总监,喜欢利用大身板扛开后卫,再用他的“黄金左脚”大力抽射或者蝎子摆尾,招牌庆祝动作是滑翔机加散打侧踢爆头,然后转身咧开大嘴呵呵着等待大家上来击掌或者拥抱。
铃木宪刚,绰号“鬼子”、“铃木妖道”,RB《读卖新闻》驻江城特派记者,在法西斯(军国)主义研究上很有造诣,非常喜欢中国文化,自称“RB友人”。个人技术出色,球风诡异,擅长边路突击。
弗朗索瓦•勒布雷,加蓬裔法国人,绰号“肥雷”,雷诺公司职员。司职后腰,喜欢抢断后来个马赛回旋,即便并没有回抢或是有反击机会也是如此执着。
还有法国“大厨门将”洛里斯,巴西“弯刀”费布伦,苏格兰“红鼻子兄弟”克雷格和瑞奇,韩国“铁人”尹昌赫,荷兰“大胡子”范霍克劳茨……10个人来自于7个国家,袁杨可以一个个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一是因为大部分队友是他拉来的——利用公务交流之便他总会聊到“踢球吗?”“踢什么位置?”诸如此类的问题,再有就是他有着让人惊讶的记忆力。
球队里比较拉风的是大牛、鬼子和弯刀,但是在上周因为袁杨的缺席球队2:1险胜河西机关联合,0:0勉强打平新区AOSMITH,1:1最后关头逼平体院校友联盟。一个月来每到周末总是胜利女神眷顾的队友们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了,这不,铃木宪刚听说他失业了,立马拍着胸脯承诺一定要替他解除后顾之忧,范德海普这会儿一个又一个电话催促他不能迟到并且很诚恳地说没他球队似乎真的玩不转了——阵地战或者反击他很难接到球,听不到司令塔的母语指挥大家只会单打独斗,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样混乱……
袁杨踢左前卫,跑动不多,绰号“懒羊羊”,左右脚能力均衡,力量、速度、技术一般,在场上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款型。但是他却拥有大牛提到的两项绝技:一是中场左闪右晃很多时候仍在原地的摆脱防守,然后一脚一般不超过35米的长传或者10米左右的肋部直塞。他熟悉队友们的跑位和接球习惯,不必抬头也知道谁会出现在哪里,旁观者看来却更像是误打误撞;再就是袁杨通晓荷兰语、德语、法语和日语,也可以用其他语言和队友简单交流指挥攻防,外人听不懂他说什么,有球友揣测他是外教,RB、韩国还是其他外籍黄种人拿不准,有一次他和来玩的印尼小伙聊得火热,更增加了他的神秘感。
袁杨刚停下车子,范德海普和一干队友就迎了上来。
“大杨,介绍两个新队友你认识一下,这位是苏格兰帅哥伊桑,这位是印尼小伙纳尼克•汉达亚尼,你们见过的!”范德海普笑呵呵地给他指点。
“又见面了,欢迎!”袁杨笑眯眯地和汉达亚尼拥抱,接道:“这下咱们八国联军名副其实,也终于可以踢周末联赛的大场面了!”
“欢迎加入!”袁杨握住伊桑的手,表情严肃地大声说道,“I’m so glad there will now be two good-looking guys. I’ve felt so lonely in such an ugly team.”
(“我太高兴了,现在这里有两个帅哥了。在这支如此丑的球队里,我一直感到孤独。”——皇马巴西球星卡洛斯在2003年贝克汉姆加盟球队时如是说。)
愣了一下的大家纷纷上来抓袁杨的头发,揉搓他的衣服,笑作一团。
“大杨,我向江城晚报社推荐了你,他们正缺一个有经验的体育版编辑……”铃木宪刚忍住笑,拍他的肩膀:“我还说你精通多国语言,拥有荷兰新闻传播学硕士学位,《荷兰电讯报》做过两年编辑,省政府外事办公室有国际接待工作的经验。史总编的眼睛当时就绿了,立马拍板让你周一中午9点钟去面谈……不是面试!嘿,看来是不必试训的直接签约!”
“谢谢你,兄弟!”袁杨很感激。想起了前女友分手时说过的话“你很快就可以找到比这个还好的工作,而我不能!你看起来很平凡,不上进,但这些还是掩盖不了你的出色!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拿走你的企划案的,你不喜欢那里就放弃了人们都认为的大好前程!”如此了解自己却是无缘,真是伤心。
“大杨,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荷兰语家庭教师吗!?”范德海普扳过来他的肩膀,一脸喜色:“我朋友说周一见个面,辅导时间看你这边的安排。知道你在荷兰生活过六年,德语也很棒……至于报酬嘛,朋友主动说提高一倍,而且没有硬性的成绩要求……”
“天上又掉一个馅饼?怎么还总砸到我!?”袁杨真的呆住了。
“嗨!伙子们,杂们是拉忒球的!”黑黑的弗朗索瓦•勒布雷眨着眼睛,提醒大家,然后露出他那一口倍棒的白牙嘿嘿地笑着。MY GOD!这小子的汉语启蒙老师一定是个山寨版!不但发音没几个是准确的,还像崩豆子一样一个个的崩的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有节奏感。
“今天人不少呀!还有那么多生面孔!”袁杨、费布伦在用德语交流着,和铃木宪刚一起在公共洗手间换球衣、球鞋,巴西小个子是德裔,来中国三个多月,汉语连简单交流都做不到,但是他的右脚弧线之美妙堪比贝克汉姆!
洗手间很大,内部结构却很简单:北面是六个隔断的小间,南面进行了改造,拆掉了进门的几个小便器,砌了40cm宽的台面,又放了两张长条凳子,外面的穿衣镜也挪了一张在里面,袁杨这会儿已经换上了运动短衫,短裤挂在了膝盖上,正对着大镜子整理被弄乱的头发。
“鬼子说,开学一个月了,有不少的学生党!还有就是专程来PK我们的!”费布伦系好短裤的带子,冲着铃木宪刚哼了一声,然后用英语说道:“都是他惹的事!在论坛里发帖说什么八国联军横扫江城,约战大江两岸豪杰……跟帖的有五六百条,那是群情激奋,吼声一片!”
“怎么?怕了吗!?”坐在长条凳子上的铃木宪刚正在插护腿板——他喜欢过人所以经常被踢到,而像袁杨就不大用护腿板,他的踢法很少直接的对抗——转过脸来一副找打的表情:“足球是你我的战争,找些高手来对决不是更爽吗?”这是英语,然后他顿了一顿,站起身子来,有着夸张的手势,用日语向袁杨说道:“约战的都排到了下个月,一定会有强队的!有的说不上班了请假,有的说就是泅渡也要过来和我们大战一场……还有个土豪说下午千万的单子不签了,集合了队友约咱们今天下午的第一场!”
“哦!”袁杨恍然,这周事情太多,没上过论坛,还真不知铃木宪刚这小子在网络上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浪。
“怕!?谁怕谁?只是有点担心对手把亢奋的情绪带到场上,再伤了咱们!”费布伦昂首挺胸,神气活现的样子,说到“hurt”的时候跳了一下,好像躲过了对手的铲抢一般。
“那倒是不会!他们想赢咱们,一定会正大光明了来……”铃木宪刚提出了他的观点,“只不过,想赢咱们可没那么容易!而且,咱们低调一些,不大比分去屠杀他们,他们应该不会恼羞成怒的罢!?”
费布伦已经在点头了,袁杨却并不敢苟同:一是在大中国即便职业赛场球场暴力也屡见不鲜,何况大家是踢野球的,动作“野”心也“野”,伤到人那更是难免。再者,他们这一伙都是自恃身怀绝技,高调秀球的主,想想也就是上周那几场小比分,之前的16场哪一场收过手?多是净胜3球以上的大比分,记得有一场范德海普进了6个球之后不知道怎么比划,洛里斯从球门区跑过来甩下手套告诉他划拳的手势,最后范德海普比到了8,12:0、8球也创下了30分钟斗牛赛最大比分和个人单场最高进球记录。
旁边的几个球友听他们叽里呱啦,目光里一片茫然,于是只好冲他们点点头,收拾好东西出去了。铃木宪刚和费布伦不知怎么又聊起了两周后的重阳节去哪里登高的话题,是连说带比划,不亦乐乎……
刚滴了润眼液的袁杨眨几下眼睛,想了想,转身从双肩包里拿出来护腿板,正准备蹲下身子提起短裤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咳嗽,于是站住了,然后“吧嗒”一声轻响,面前三米外的隔断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守门员打扮的女孩背着单肩包走了出来。说她是全副武装,是因为她居然还戴了特制的面具头盔,黑中夹着红、蓝,很狰狞的款型。看的出是女生,是因为虽然她个子很高,但是胸前……还有,脑袋后面甩着短的马尾辫。
袁杨他们三个愣在了当场。
女孩大大咧咧地站住了,大手套的食指向下点了点,然后翻转手掌,又向上勾了勾食指。袁杨醒过神来,尴尬地扔掉护腿板,慌手慌脚地提上短裤,那两个家伙早就换好了球衣裤还是下意识地捂在了胸前和小腹下面,红光满面。
“哼!”女孩很不屑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扫了他们三个一眼,点了三下头,冒出三个字眼:“狂妄!磨叽!娘们!”之后扬长而去。
狂妄,袁杨和铃木宪刚懂,女孩应该听的懂日语;磨叽,应该是嫌他们在这里待的久了,可能耽误了她出来;至于娘们,难道是嘲笑他们三个局促的糗态!?天呐!她可是一个女生,这里可是男洗手间!
三个大男人就这样千年不遇、哭笑不得地被一个女生横扫了,整个过程中还没有遭遇哪怕一丁点零星的反抗,真是悲催!
“你们说这女子是不是很丑,还戴着个那么丑的面具!”女孩出去好大一会,费布伦恨恨地揣测,冒出来那么一句。
“也许?应该很丑!”铃木宪刚点头,“丑人多作怪!不是吗?”
“这里是男人的地盘!”袁杨回过神来,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愤愤不平地叫道:“这哪里来的丫头片子?敢指点着咱们耍横!一定是个二!”
“同意!”两个家伙纷纷点头,铃木宪刚淫笑着:“不知是哪个队的守门员?遇到了,咱们射死她!嘿嘿嘿……”
袁杨他们三个终于恢复了元气,浪笑着鱼贯而出。
“WE ARE A TEAM!”他们12个人肩并肩环抱在了一起,“咱们是一伙的!”然后是各色的汉语重复一遍。高大的范德海普站在中间,张开了大手在每个人的肩、背上拍打着加油鼓劲。
对面确实是支土豪队:开着专用的球队双层大巴来的,另有一辆应该是餐车,两个白大褂的随队医生,还有一队戴着墨镜的黑衣保镖。队员清一色的耐克装备,只不过年纪是有点大了些……
“弟兄们,对面应该是一群常玩的票友!”袁杨负责热身前简单的战术提醒:“可能还训练有素,咱们一贯怎么对付大叔们哩?”
“躲着点,让着点!站住了,拉开了打!”尹昌赫反应最快,摸着下巴笑眯眯地:“不停地骚扰门将,多传大牛,立体进攻解决问题!”
“灰常好!就是这样!”都说RB人好学习,袁杨感觉韩国棒子虽然笨了点,但是比铃木小鬼子要踏实勤恳的多,点头表示赞许转而又加重语气强调:“不过,他们的门将是个小青年,热个身就又蹦又跳的,所以减少骚扰他的远射,别让他打兴奋了!前场的多跑位,给大牛扯开空挡,让他一打一个准!这是一支不了解咱们的队伍……争取在他们明白过来之前解决战斗!”
“YEAL! LET’S GO !”大家手掌伸出来叠放在中心,齐声大吼。
“嘟!”裁判的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范德海普和铃木宪刚看都不看一眼开球的两个前锋,“刷”的一下冲过中线,直扑对方那个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后腰老大爷,迫使对方只好将球横传右前卫,又立马陷入了袁杨、尹昌赫的夹抢……
开场的这一轮逼抢让土豪队手忙脚乱……还好,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和有序的相互策应他们并没有丧失球权,终于以一脚20米距离的弧线射门小小地威胁了一下“大厨”洛里斯把守的大门。
双方你来我往展开了拉锯,大约六四开的攻防:袁杨他们这边坚决贯彻赛前部署,拉开空间积极地调动对方,耐心地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土豪队那边沉稳传切,老辣防守,也是力求控制住局势。
这时候,在围观的球友外面,一辆大切诺基稳稳地停下,四个青年人下来,坐在了东北角的草坪上,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比赛。
袁杨经过铃木宪刚身边,用日语告诉他:“可以了,突破后内切,寻求射门或者直塞,也可以分中路,我会接应你!”
这会儿已经从东北角那里站起来到场边的金黄头发蓝眼睛的青年人张开了臂膀,右手做个向前然后又横过来的手势,用居然熟练的汉语小声说道:“是的!如果右边锋内切,就可以打破平衡,老年队要失败了!”声音不大,又淹没在了一致对外同仇敌忾的加油声中,但还是被附近的人听到,而场上现在是势均力敌,于是有几双不敢相信的目光看了过来……
铃木宪刚之前右路两次都是轻松突破,然后前趟的时候一次被左后卫逼到了角旗区,一次被补位的中卫卡住了身位收势不住冲倒了对方。
又是边路衔枚疾进,对面在严阵以待!铃木宪刚一个急刹,一扣一拨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作出加速向前的姿态却突然变线内切,对方中卫被晃的险些伤到腰,然而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前是一马平川,此时的铃木宪刚意气风发,作势就要大力抽射,后腰大爷一看不妙,连忙拍驴赶到封堵他的射门线路,铃木宪刚做了个克鲁伊夫转身,左脚把球推向了中路,袁杨右脚轻敲皮球底部,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堪堪越过另一名中卫的头顶,早已埋伏多时的范德海普斜刺里杀了出来,不作任何调整直接凌空抽射,足球“刷”的一声越过了作出象征性抵抗的门将伸出的右手,狠狠地掀起了球网……
当范德海普怒吼着完成他的庆祝动作,队友们围上来好一会了,裁判才醒过神来吹哨示意进球有效。如此行云流水般的进球也惊呆了围观的球友们,短暂的沉默之后就有不甘的唏嘘和稀落的掌声响了起来。金黄头发蓝眼睛的青年人因为诸葛一般的准确预测也受到了周围人们的关注。
突然的一击致命显然打击到了土豪队的自信心!三分钟后的铃木宪刚在右路卷土重来,对手无法预判他是前突还是内切,不得已绊倒了他。然后费布伦一脚弧线球绕过前点被团团围住作势高高跃起的范德海普,精准地找到埋伏在后点的克雷格,红鼻子哥哥轻松甩头把球轰进了球门左上的死角,2:0。
比赛结束前大约三分钟,土豪队大举压上力求扳回一城,后腰大爷横传失误,弗朗索瓦•勒布雷一如既往地玩了个马赛回旋之后把球传向右路,铃木宪刚快速前插赢得了单刀机会,在戏耍了门将之后打空门得手。3:0。
土豪队的中年人们在袁杨他们的欢呼声中垂头丧气地下场,守门员小青年30分钟球皮都没摸到一下就被干了个3:0,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在解开手套的时候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高昂!对手很强,咱们确实技不如人,哭什么哭!?”后腰大爷摸着他的脑袋安慰,脸上却也是一片戚容。
“你们不了解他们……”
“他们很强,每个都有两把刷子,那个大个子曾是荷兰国青的正印中锋……”
“他们在这里就没输过!两周前屠了江东万达一个12:0……”
原本对土豪队很不屑的球友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安慰。
土豪队带来的保镖在场边摆上了桌椅,还撑起来一把大伞。后腰大爷招手把一个保镖叫过来:“吩咐餐车做10份澳洲小牛排,再带过来一万现金,今天哪支队伍给老子灭了这八国联军,咱犒赏他们个双喜临门!”
人群里是一片欢呼。
“咋滴了?怎么了?”不明白人群中发生了什么,怎么还会有突然的欢呼,坐在东南角那里休息的袁杨他们左顾右盼,一个个满脸的问号。
“似乎有点不妙!”准备和范霍克劳茨一起登场的瑞奇过来,摸着脑袋告诉他们原委:“对面下了悬赏,打败我们的有重奖——一万中刀,还有澳洲小牛排!”说完忍不住咽了口水。
“咱们要是故意输了有没回扣?澳洲小牛排就可以,咱们晚饭还没着落呢!”铃木宪刚眯着眼睛打他的小九九。
“典型的白日做梦!这第一场的MVP是你,晚上的东道之一你是跑不了的!”范德海普冷笑了一声,“第二场该我爽了,你下去歇歇!打电话订个RB料理的地方,上次那个一般般,这回换个地儿!啊!?”
“嗨!没问题。”铃木宪刚答应着。
“大牛,这第二场的MVP一定是你了!第三场、第四场估计我也抢不到……”袁杨支着胳膊,托着左腮,右手环指大家一圈,语气凶狠:“今天大牛和鬼子给我找了两份工,那剩下的二分之一东道你们就不要和我抢了!”
伊桑和汉达亚尼凑过来,不同意:“我们还准备了入伙饭局呢!”
“不要坏了规矩!顺延!你们的顺延到我们欢迎你俩加入的饭局之后!”范德海普拍板决定,宣布:“今天的东道就是我、鬼子和懒羊羊的了!”
“OK!OK!”费布伦扬起双手表示赞同,并故作神秘地提醒大家:“这下饭局全有人买单了,咱们平民党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地爆发了!哈哈!”
于是大家纷纷狂笑,这更加引起了那边人群的愤怒!
这一伙江城国际联盟的家伙秉承高调踢球的原则,是一个比一个张狂,先前提出的收敛、低调的想法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果然的,第二场是4:0,说要泅渡过来的江北高科舟车劳顿之下却强要出场结果被斩于乱刀之下,范德海普头顶脚踢上演帽子戏法,风光无限,另一个进球是费布伦的圆月弯刀直接任意球得分。
袁杨他们嘻嘻哈哈谈笑、商量第三场出场的时候,那个面具女孩居高临下地站到了他们面前:“我代表体院校友联盟挑战你们的第四场比赛!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会在这一场和一支队伍在另一场地打一场对抗,建议你们把主力和体力留到第四场全力以赴!友情提醒,我们这边会有两名中甲现役球员出战!”
“这一场、一支队伍、另一场、打一场,怪绕口的!”洛里斯在嘀咕。
“中甲,二级联赛,中国的职业球员呐!”尹昌赫手舞足蹈。
“这女子一直戴着头盔?”费布伦的问题有些跑偏,铃木宪刚却立马给出了答案:“不是!她这要上场比赛了才戴的头盔,人长得还可以,略优于尹昌赫的妹子!不过脸的两侧和额头上拉着医用胶护,可能做了整容……”第二场没上场,他订了餐之后仔细观察过了。这样中肯还有参照系的评价立刻让大家想入非非,上次跟着尹昌赫来的韩国妹子有些姿色又萌萌哒,吸引得几个家伙不停的搭讪,后来铁人很不高兴这回就没再带来,大家正有些失落呢。
袁杨他们决定还是重视对方的提议,除了洛里斯依旧出任门将,范德海普打前15分钟,铃木宪刚打后15分钟,其余五位主力均在第三场休息。即便这样,比分也是2:0,一是对手实力一般又老想着阴招,投机不成反而束手束脚的相当被动;二是替补也不差,瑞奇远射先下一城,然后汉达亚尼灵巧的跑位得到范德海普的头球策应后搓射远角得分,那脚法拿捏的是相当有分寸!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球场上突然响起了奏乐的《歌唱祖国》歌声,袁杨他们纷纷站起来,就看到土豪队那边鼓号齐上,卖力地鼓舞着体院校友联盟的队员入场。当歌声戛然而止之后,队员们纷纷把右臂从胸前放下。“嗷!嗷!”其中的两个左胸印有SX战狼俱乐部队徽的年青队员突然引颈长啸,凄厉的狼嚎在球场上空久久回荡,在周围人们的欢呼声中,他们开始了热身……
“好大的阵仗!”袁杨的小伙伴们真的惊呆了。
“红哥,盯好那个中甲球员,看样子他属于速度型的,尽量正面防守,铁人多注意补位,大厨把握好出击的时机!大牛,多利用你的身体,扛住另外那个,强行转身或者等待接应……”袁杨又在布置战术,这时候他总是够冷静。
拥有三名强援助阵,体院校友联盟打的是风生水起。开场仅仅五分钟,就由中甲前锋完成了两脚射门:一次是连续变向把克雷格甩在身后,抢在尹昌赫倒地封铲之前的正脚背抽射打高了;一次是弗朗索瓦•勒布雷中场玩马赛回旋的时候被断球反击形成单刀,洛里斯出击封堵,挑射的皮球越过他的头顶却打在了横梁之上!“嘭”一声轻响之后是人群里的一片惋惜叹气。这边只有一次范德海普在点球点附近依靠强壮的身体强行转身打门,力量虽大但角度不佳被“鬼女”扑出底线,然后,中甲小后卫就被一通愤怒的鬼叫骂得抬不起头来,怯怯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潘姐,我走神了!之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体院校友联盟的左前卫边路传中的时候用力过猛崴到了脚没办法坚持比赛,只好匆匆忙忙换人换衣服。
“兄弟们,这样不行!放松些,不要把全副精力都用在防守上,咱们要进攻!”袁杨趁着这当儿,赶紧把身边的几个人叫过来,拍手鼓掌打气:“鬼子,你不是还要射那鬼女吗?光说不练可不是真汉子!肥雷,打起精神来,少玩两下,发挥你的中场覆盖能力……弯刀,展现你巴西人的技艺,右路应该是你的天下!大牛,加强扯动,尽量把中甲小后卫带离他的防区,我会体现中场阴谋家的价值!来吧,咱们一起来,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干翻他们!干死他们!”
“这个小黄人应该是他们里面最不起眼的了,攻防都看不见他,怎么还好像是队长似的,其他人都听他讲话!?”围观的人们中有人窃窃私语,“他说的是什么?有谁听的懂的!?”
个子不高,被称为“小黄人”的袁杨刚才用英语、日语、法语、德语和荷兰语分别和队友进行了交流,这不是在联合国或者高翻院,能都听懂的还真没有,人群里是一片相看两茫然的目光。
重新回到比赛中的江城国际联盟改头换面,尤其进攻打的是有声有色,迫使“鬼女”做出了两次精彩的鱼跃扑救和对后卫两次的怒喷!人们在鼓掌之余对于这样凶巴巴的女门将不仅莞尔,也有一点点担心。
终于,担心成为了现实:第12分钟,费布伦接到勒布雷的分边,一脚长传找到了大禁区前沿的范德海普,范德海普胸部停球回做,袁杨接球不停顿外脚背直塞门前,铃木宪刚如鬼似魅般突然出现在小禁区,轻扣之后外拨,仍然起右脚低射,球打在出击的“鬼女”脚上变线,仓促回防的右后卫躲避不及把球碰进了自家大门!乌龙球,1:0。
“鬼子,你射了!你进了!”大家过来恭喜铃木宪刚。
“嗯,我射了!也进了!”铃木宪刚挤眉弄眼,也有点小小的不满意:“不是太爽,靠了卧底的帮忙!没找到射死鬼女的快感!”
“耶!”大家一起嘘他,纷纷摊开手远离这个“淫人”,表达不耻为伍的态度。
“鬼女”没有冲着捶胸顿足后悔不已的乌龙后卫吼叫,而是默默地看着欢欣鼓舞的袁杨他们这一伙人,恨恨地咬牙切齿。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场边奏响了国歌。
围观的人们停止了喧哗,一个个静静地站立,心中有国旗升起……
袁杨站在场中,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即使在国外的六年,每当国旗升起、国歌响起的时候,他都会停下来,默念,想起日益强大的祖国,想起远方的家人、朋友,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看到了静静的伙伴中间袁杨的表现,人们有些诧异……
“鬼女”走到场边的替补门将身边,脱下手套:“你来守门,我要上场比赛!我们不能输,这是为国家的战斗!”
围观的人们群情激昂,“祖国!”、“战斗!”的口号想成一片!每到关键时刻,这个国家总是那么团结!众志成城!
然而比赛不是依靠士气来踢的,接下来的三分钟“中国队”还是有些被动!
“中间休息,5分钟!”裁判鸣哨宣布。
“留给中国队的时间只有15分钟了!”有观众感叹。
“你们打的不好,他们更像一个团队!”金黄头发蓝眼睛的青年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过来,微笑着说道:“但是,他们也有七寸!”
真是一语惊人!
体院校友联盟的队员们还在愕然不知所以的时候,站在旁边的球友已经有人忍不住问道:“他们的七寸在哪里?”
“是那个不起眼、也跑不快的小黄人!”在大家眼里已经由一个普通的金黄头发蓝眼睛青年升格为白求恩大夫一样高尚的国际友人眨眨眼睛,肯定的语气:“除了定位球,大部分的最后一传都出自于他的脚下!他还在用各种语言指挥着比赛进程!他是司令塔!”停顿了大约两三秒钟,他环视大家:“但是,他的跑动不多,身体条件一般,对抗也占不到便宜!”
如此明确到位的指导让体院校友联盟的队员们大吃一惊,之后是不断点头;周围的人们想了想,也是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来打这蛇的七寸!”“鬼女”站起来,英气逼人。
“啊噗!”重新回到场上的袁杨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感觉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副鬼面,当时吓得袁杨是头皮发麻,“登登登”连退三步。鬼面不依不饶,一步一步跟上来,“汉奸!”鬼面下的嘴巴张开了,在他耳边不轻不重地吼出让他全身血液上行直冲脑门、险些当场晕倒的两个字,然后和他寸步不离却根本不理他苦口婆心的辩解。
比赛重新开始好一会了,袁杨还是觉得憋屈的难受,刚刚胸口又被“鬼女”用肩膀闷了一下,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球也被抢走了……
没有人同情他,裁判认为这是合理冲撞,哄笑的人们认为他太“娘”居然撞不过一个女孩子……
袁杨更加郁闷了,心里也是那个比黄连还要苦呀,头脑里是一团浆糊似的,哪里还顾得上指挥队友们,球队在场上的形势也就岌岌可危了。
当中甲前锋突破两名后卫,一脚低射迫使洛里斯以狼狈的嘴啃泥的方式勉强化解以后,回防的范德海普忍不住了:“大杨,你怎么了?”
“鬼女死跟着大杨,还亲热地叫他‘汉奸’,大杨中了人家的美人计,脚底发软,也不管咱们了!”弗朗索瓦•勒布雷的汉语水平一般,并不知道“汉奸”的含义却听得很清楚,于是很有些不满和醋意地用他蹩脚的汉语嚷道。
围观的群众听到之后是哄堂大笑,懂“汉奸”意思的队友们哭笑不得,袁杨则是恨不得有个地缝能够钻进去。
“咱们这是在踢球!也只是在踢球!”范德海普拍袁杨的肩膀,低声告诫他:“别想太多!回到比赛中来……”
袁杨的思想被禁锢在了“爱国”与“卖国”的怪圈里挣扎,闻言真的是醍醐灌顶。慢慢能够正常发挥的袁杨依然不那么起眼,也因为“鬼女”不再那么亲密和有些疏忽,他完成了两次中场过渡,还有一次长传身后球如果不是中甲小后卫疯狂回追之后果断放铲险些形成单刀!
“鬼女”惊了一身冷汗,生气地跺脚!却看到金黄头发蓝眼睛的“国际友人”在向她示意:右脚抬起,左肩扛出,右手比划一个向下的剪刀手……“鬼女”想了想,回他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鬼女”重新对袁杨展开了如影随形的认真跟防,真是耳鬓厮磨、彼此呼吸相闻,队友羡慕他的艳福,只有袁杨自己知道有多难受:这女子每次都是强硬的身体接触,袁杨却想躲避,于是每次心灵受伤身上疼痛的都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闪开空挡,正准备妙传总是被“鬼女”从侧面冲撞,一次一脚抡掉一大块草皮,一次踢疵把球慢悠悠地直接交给了对方后腰,后果是对手打了一次经典的快速反击,中甲前锋突破克雷格之后爆杆得分。1:1。
压抑已久的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欢呼,伴随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中圈开球之后两三秒钟,得意洋洋的“鬼女”就又回到了袁杨身边“护驾”,十分钟来苦不堪言的袁杨生气了,决定和她身体对抗,“鬼女”显然接受过正规训练,两次冲撞居然一胜一负打成平手。“鬼女”赢了是一片欢呼和鼓声、掌声,袁杨赢了则收获一片“痞子”“瘪三”“汉奸”的骂声!这球没法踢了,袁杨心里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球队在攻防两端都处于下风,队友们却一如既往地信任他,进攻时并不回避他这个中场枢纽,袁杨第一次觉得在场上踢球不是在享受比赛而是在分分钟受着煎熬——好像被捆了许多绳索,束手束脚,挣不脱,无法给队友们提供帮助……脑袋里甚至冒出逃跑或者倒下的念头!
终于,他倒下了!
对方替补登场的左前卫在知道袁杨司令塔的作用之后曾经第一次离地放铲,那时的袁杨快速跃起仍然被带了个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这第二次依然是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剪刀脚放铲,心不在焉的袁杨一下被踹中左小腿,整个人也被铰到像被伐倒的大树一样猝然倒地!
袁杨的队友们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被殃及池鱼带倒的“鬼女”看到坐起来的袁杨拉下了长袜,护腿板甩在一边,左小腿侧面有一条5CM左右的血口子……
“耻辱!体院这样教过你吗!?你根本不配上场踢球!”“鬼女”冲进人群,双手抓住那个一脸痞气的左前卫衣领,大声斥责,然后一字一句地怒吼:“没有你我们马上就要拿下的比赛!白痴!”
愣了大约两秒,“鬼女”松开一脸煞白的替补左前卫,转脸气哼哼地吆喝那两个中甲队员:“咱们走,咱们不能和这种人一起踢比赛!就是耻辱!”然后拉下头盔拿在手里,自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人群。
“我没事!皮外伤!”袁杨已经站了起来,向关心的队友们汇报伤情:“搽点药水很快就好的!我运气一向很好,从前不戴护腿板今天就戴了……”
“大杨,没想到‘鬼女’居然替你出头,她那么狠地盯防你,和你身体接触,难道接触出了感情?接触出了关心?”铃木宪刚揣测。
“你个二货!还关心呢?”袁杨抬起“受伤”的左腿作势欲踢,“她看都不仔细看一眼就蹦出去了,我这腿根本没事!二货!”
周围的人们已经渐渐散去,大家是一片欢声笑语。
第二章 避不开的缘 停车坐爱枫林晚 世界是那么的小
这一片连绵数里的枫林在江城是非常有名的,以至于建在半山腰枫林尽头的敕建大招提寺的名字没多少人知道,但如果说是枫林寺,那么人们就会恍然明白。十一月间,青色尽褪,半山红透,这里是江城人郊游的好去处,若适逢周末更有人山人海的盛况。现在是绿色主打的十月中,人迹罕至,不过袁杨喜欢,这一份妙不可言的静谧安详他可以一个人独享,爽!
早上的时候,袁杨是拎着他的折叠山地车从山门正面登了三百八十九级台阶上的山——因为近便、安全,游人和香客们一般都选择这个路线进入香烟缭绕的枫林寺。下山,他特意绕到枫林寺后面,骑了一段小路之后躺在这里的参天大树中间胡思乱想有时啥也不想为了一片红叶等了半个小时……
袁杨眼前的山路不宽,大约10—15坡度的柏油石子路面是十年前寺里有了摩托车以后修建的,后来有了汽车再加上这路的漫长便少了使用,有的地方已经被茁壮的小草顶出了石子,有的地方两边长草蔓延到即将会合。袁杨不担心这些,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都没有问题,他在按部就班地做着熟练的工作:整理骑行服,扣紧护膝和护肘,放开山地车的减震器,试验碟刹的效果,戴上防护头盔,打开头灯……完成这些,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一下有些小激动的心情,今天的压轴大戏即将登场——那“清风两耳过,狂笑满眼绿”的爽快和刺激!
天有些暗了,袁杨拉下风镜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于是想了想,还是重新把它扣在了前额上,然后戴上手套,踢踢腿,放松一下有些酸痛的筋骨,跨上山地车,启动,任由车子一点、一点地加速、加速、再加速……逐渐兴奋起来的他忍不住“啊,啊”大叫起来,面前的满眼绿——哦,不是纯粹的绿是绿黄红的“满眼花”也越来越快地从身边呼啸而过……
此时的潘又朵也很兴奋。整个下午,她一直很兴奋!
回国的第二天,她偷偷拐了两个体院的小师弟去踢了一场很二的比赛,晚上大哥拍她的肩膀一声不小心的“哎哟”,然后就看到了她身上的淤青,追问之后吃了一顿狠狠的教训,昨天被“禁足”——不是不让踢球是关了禁闭足不许出户。这对于生性好动的她不啻于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于是周六一天可给憋坏了,还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昨天下午大哥随队出征去了济南打比赛,未来大嫂恪尽职守跟着她在小区熟悉了多处的花花草草和附近卖场的琳琅商品……终于,今天早上公司的一个电话把大嫂召唤到了BJ。
送别大嫂登机以后,潘又朵有一种翻身农奴大解放的兴奋,蹦蹦跳跳地回家,打电话给闺蜜,然后不理保姆大婶的劝说和恐吓,开了大嫂的大众EOS新车跑了出来。潘又朵觉得没啥好怕的,即使犯了错大哥也从不舍得动她一个指头,感觉事态严重她就故作可怜巴巴地向挂在墙上爸妈的遗像那里瞅两眼,大哥便会不再教训她而是肩膀开始了耸动,然后揽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有时这高大强壮坚强如铁的汉子还会落泪。大哥说希望她听话但永远不会打她——她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命是她给的,他的血管里流淌着她的血液!
潘又朵没见过妈妈,妈妈也只是在生下了她之后看了她一眼,就对这个非常留恋的世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大哥当时十二岁,在SX的八一体工大队少年队踢球,体检的时候发现骨髓造血功能障碍,为了救大哥的命需要她来到这个世界,产前妈妈还在坚持锻炼希望她能够健健康康,然而意外发生了:一个醉酒的司机撞上了妈妈……爸爸精神上受到刺激,在大哥进行骨髓移植返回球队之后,经常痛打醉酒的人尤其开车的司机。潘又朵五岁,爸爸将她托付给朋友又给大哥打了一个拉家常的电话,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来到妈妈的坟前说了大半夜的话然后转身跳河自尽了。大哥听到噩耗大哭了一场,球场上从此多了一个训练更为刻苦意志更为坚强的后卫,21岁,大哥入选国家队,26岁,大哥选择了留洋,28岁、29岁连续两年成为荷兰联赛的最佳中后卫,欧洲赛场上著名的“移动中国长城”、“巨星质检员”,31岁,大哥回国重返家乡的省队……
潘又朵的闺蜜叫做林秋芳,是个美女记者,名字听起来像中国人却是潘又朵在RB留学时房东家的女儿,汉语说的非常棒,经常到中国的中西部做一些专访和调研……她们更多是在网上聊天,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成为闺蜜。去年冬天以来,林秋芳回RB的日子更少了,今年6月的一天,林秋芳突然说已经应聘在潘又朵家乡的县中任教!早上,潘又朵看到林秋芳的朋友圈上传了多张江城师范大学的照片,才知道她正在江城参加一个两天的培训今天中午结束,于是兴高采烈地在江城师范大学门岗登记然后驱车直接等在了会议中心的门口。
28岁的林秋芳气质高雅,风姿绰约,无论到哪里都会吸引人们关注的目光。出了会议中心,她一直在礼貌地拒绝几位男士殷勤的午饭邀约,看到潘又朵向她招手呼唤了,她还在客气地向他们鞠躬表达着歉意。
潘又朵可没有那么耐心,她跑上台阶,拉住了闺蜜的手把她挡在身后,虽然站的位置低,但她昂着头大声说道:“美女已经拒绝你们了,怎么依然不识趣呢?我看你们还是去那边洗手间照照镜子或者干脆洗洗走吧!”
几位自恃风度翩翩的精英男教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杵在了原地……
潘又朵目空一切地转身拉起林秋芳的手,笑了:“哈哈!咱们先去新街口的鸭得宝品尝正宗的鸭血粉丝汤,然后去城南兜风!”
林秋芳还在系安全带,潘又朵已经发动了车子。
“朵儿,如果你不说话,我肯定认不出你了,更漂亮了……”林秋芳瞅着她,很欣喜也很真诚的语气。
机车轰鸣声中的潘又朵得意地笑着,然后指点着那几个呆若木鸡的男士说:“看,傻子!傻子们!”然后鸣笛并向他们招手示意:“嗨,BYEBYE!”火山红的大众EOS敞篷跑车绝尘而去……
身后几位男士还站在原地,参差地、呢喃着举手回礼。
潘又朵已经带着林秋芳逛了江城的那几处名胜,上高架出城来到了城南——城南的这一带将拓展为XC区,四通八达的道路网已经建成,本就有几处风景又注重了绿地的建设,所以成了江城年青人开车兜风的好去处。
“你怎么做起了老师?好玩吗?你哪来的教师资格证呢?老师们还有记得我的吗?你教什么?是日语吗?学生对他们的美女老师有怎么样的反响?他们喜欢做你的作业吗?你的学生有特别出色的吗?……”潘又朵又提出一组连珠炮一般的问题,林秋芳是做过新闻官的,回答得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想帮你建设你美丽的家乡啊!”
“很新鲜!但不好玩!中国的教育和RB一样,分数是最重要的,教出来的是更多的书呆子!”
“教师资格证是我在XJ的第二年春天考的,我拥有BJ师范大学中文硕士学位,这个并不难考……”
“初中部的冯老师、李老师都记得你呢,说高个子朵朵是个女汉子,和男生踢球、和男生约架,到办公室的次数都要比男生还勤……”
“我教语文,不教日语,学校方面不知道我是RB人!”
“我教高二,是班主任,第一周男生们瞪我女生们也瞪我,摸底考考了年级倒数第一,据说是男生上课走神女生故意考砸!这月月考我们班又考了年级第一,是正数第一。我越来越喜欢我的学生们了,他们也认可了我!”
“我的作业是针对每个个体设计,量也不大,学生们大多喜欢先做我的作业再做其他的作业!”
“我的班级是个普通班,班里有个混血学生,成绩很好,人也帅,更厉害的是足球踢得很棒!怎么形容呢?说他的双脚可以拉小提琴都不夸张……”
只第一个答案潘又朵表示严重不信,别的答案都很好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关于足球的潘又朵总是要更感兴趣一些,她想了想追问道:“混血!?那个学生是不是姓钱?小名叫做小金?”
“是姓钱!我不知道他的小名,他叫钱提拉,这个名有点像西方人的姓氏!”林秋芳回答。
“哦,是他!钱叔家的小洋鬼子!”潘又朵记得小金小时候总想拉直弯曲的头发,还在窗玻璃上压他的高鼻子,不由得笑了。她还想起了小金总是跟在自己后面打都打不跑“朵姐”、“朵儿姐姐”地叫着,后来她来江城上初三,小金一声不吭追着长途大巴跑了两个路口终于追不上了最后坐在地上放声嚎啕大哭……六年了,离开老家六年了!想起往事,潘又朵鼻子有些发酸眼眶有些湿润,连忙降低车速停靠在路边,一边接过林秋芳递过来的纸巾。
“芳姐,你回去告诉小金,朵儿姐姐想他和钱叔叔、古丽阿姨……还有年底一定回去看看!”潘又朵抹去眼角的泪水,有些哽咽。
“好的,我一定转达!”林秋芳答应了,拿起手机说道:“我有钱提拉的QQ和微信!你可以联系他……”
“是吗?”正准备记下通讯方式的潘又朵无意中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警车的减速靠近,连忙扔开手机,“刷”地启动车子,冲了出去……
“怎么了?”林秋芳抬手拢一拢被风吹起的头发,看向有些慌乱的闺蜜。
“我没带驾照……”潘又朵有些窘急。
“哦!”林秋芳恍然,沉默了两秒,提议:“不行的话,咱们就认罚吧!”
“嗯,先跑看看!”潘又朵答应着,脚下踩着油门。开车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过万一被交警逮到怎么办的问题——简单一个字“跑”!潘又朵有驾照,但是放哪里了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而且这次深度整容以后她的面貌早已今非昔比,按照法律她应该重新办理驾照,原来的驾照是不管用的!
小赵和小章是两个刚入职不久的交警,八月和九月在最忙的科室经常加班,队长说让他俩修养恢复一下于是派来这里执勤。两个工作狂人好久也没逮到一个违章,正闲得蛋疼的时候,一辆火山红的敞篷跑车疾驰过去,那一阵小风把小章放在车前盖上的罚单本子“哗哗拉”地扬起了好几页……
“超速!?美女!快上车!是俩美女……追!”小赵的兴奋点迅速飙升。
“咱这破车能追得上吗!?”坐在副驾上的小章担心。
“是得靠运气!比如美女们减速了等咱们一下……”小赵话音未落,惊喜地发现美女们的跑车居然真的停在路边等着。
“车号江A1314!将爱一生一世!火山红的大众EOS敞篷……”小章则更加惊喜地嚷道:“江城人的骄傲——国民女神朱紫的最新座驾!”车速减下来的时候,他开始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咱们一定要毕恭毕敬地,一定要敬礼!不开罚单,要她的签名!真是太激动了……”小赵答应着,手底下悄悄地关掉了闪起的警灯,也在期待着那伟大时刻的降临……
“怎么!?不是朱紫本尊!是两个小号!?”当潘又朵驾车逃走以后,两个小交警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追!小号也是美女,为啥不追!?要是失窃的案子咱们就立功了!是女神的闺蜜那咱们也拘了,然后要女神的签名……”他们想的够全面,却没有考虑到追丢的问题。二十分钟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转过两个山头、三个弯曲不见了火山红的踪影……
“哪里去了!?”两个小交警下车,在路口那里东张西望,恨恨地踹警车的轮胎:“这破车!怎么追人家的跑车!?”
身后大约四百米的山道上,潘又朵和林秋芳已经下了车,她们刚刚在上山的小路口堆了树叶,搓着手、靠着车子的后备箱窃窃私语:
“你太大胆子了!这那么窄的山路,车子的底盘……”
“没事!就得冒险才行,警车也是不相信咱们会上山,开这样的小路,这才摆脱了!车刮了、底盘磕了就修呗,花钱总比麻烦要好的多……”
“他们在前面的路口停下了!天晚了,这山林里面好怕人的!”
“不怕!记得‘停车坐爱枫林晚’吗?这里真的好静、好美!”
……
“一会儿咱们的车子怎么倒回去呢?”林秋芳想到,潘又朵也忽地呆住。
袁杨已经“啊啊啊”叫着狂喜着、颠簸着大约十来分钟,激爽的不要不要的!也知道再要二三百米即将来到山脚的路口,于是不断手刹减速……
口干舌燥的袁杨抿一下嘴唇,头灯照亮的山路上突然闪现了两个美女,冲着他张牙舞爪,其中一个是前天下午的“鬼女”!真是见了鬼了,他有些毛骨悚然!袁杨不明所以的时候,两个美女让开来,一辆红色的跑车出现在袁杨面前,手忙脚乱的他急忙刹车却只抓到了前刹,山地车“嘎”的一声响之后骤然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飞起来了,天马行空般地飞起来了!飞在空中的的他转脸看到“鬼女”紧张的左手握着张大的嘴巴,两个美女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目光追随着他,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然后……头和肩膀撞到了车子,他晕了过去!
惊呆的林秋芳和潘又朵眼里看到的是:袁杨像一片树叶一样起来却是重重地在车前盖和挡风玻璃上打了个四溅水花一样的飘,又飞起来搭在了车子后排座椅和后背箱之上!火山红的车身晃了两晃,重、轻两声响惊起了几只仓皇的林鸟,几秒钟后,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来人呐!救命呀!”山林间响起两个女孩惊慌失措的尖叫。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江城市立第二人民医院急诊处置室的门打开了。潘又朵、林秋芳和小章、小赵先后站了起来……
“病人遭受撞击,还好有头盔保护,肩部脱臼,颈椎需要固定!全身和面部多处擦伤,没有伤到骨头,有轻微脑的震荡迹象……病人还在昏迷中,需要留院进一步观察。哪位是病人家属?去办理一下入院手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医生走出来,摘下手套,面无表情却是很有条理地告知他们。
“我……我是!不是,人是我撞的,不是……他是撞我车的……”潘又朵的回答让医生一头雾水,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潘又朵跺了跺脚,拉着林秋芳走了,走开十步不到,她停下来,告诉两个小交警:“我不是逃跑,是去办理住院手续!明天有时间我会到分局,接受事故处理!”
“不是事故!没有处理!”小赵摇摆着手,有些局促:“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们追得急,你们就不会上山路!不过主要责任在这位大哥自己,月黑风高的偏要玩惊险找刺激,这下玩疵了,玩大了……”
潘又朵听说昂起头来,有些无奈地甩了甩右手,和林秋芳一起进了电梯。
“你怎么!?咱们的原则呢?”小章有些错愕。
“噤声!你还想朱紫女神的签名吗?”小赵急忙拉小章的衣服,丢个眼色:“那个高个子女孩是潘岳男神的小妹!我还想山子大哥的签名呢!巨星质检员,移动长城,难以攀越的中国大山……”
说到后来,小赵眼中现出敬若神明的崇拜,小章恍然,和小赵一样两眼放着光芒。两个人拿定主意:明早带着鲜花来探望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倒霉蛋病人,要到签名应该没问题,也许碰到男神女神本尊也不一定!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呀,真该感谢这位此时上半身银装素裹躺在病床上的昏迷中的大哥!
小章和小赵看着袁杨的目光中满是谢意,哪里还管的上什么超速、什么原则的东西。袁杨这会儿如果突然醒过来,看到两个小交警贱贱的眼神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奋不顾身地一跃而起破口大骂!可是,他仍在昏迷中,呼吸平稳,竟然还在周围人们愕然的关注下有了鼾声……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拉开的窗帘洒进了617病房……
袁杨又一次梦见了从前梦里那个精灵一样潇洒飘逸带球突进的天蓝色背影,他努力呼唤那个背影希望他能够停下来,然而胸口像压了巨石一样发不出声音,蓝色背影居然停了下来,转过脸,就在袁杨即将看到偶像面庞的时候,周围突然嘈杂起来,乳白色的光芒笼罩了球场,一切在他眼前变得模糊……
“他终于醒了!”有人惊喜地叫道。
袁杨醒了,想抬起右臂挡住面前的阳光,随即“哎哟”一声惨叫,然后感觉到了身上和脑袋的疼痛,也约摸想起了昨天傍晚事故的情景。
病床前男男女女站了很多人。
“你不要动!”一个高大的男人抢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他靠在两个枕头垫起的靠背上,“真是对不住,让你受苦了……”
“你是……潘……潘岳,潘岳大哥!”袁杨惊呆了,感觉小心脏在“噗噗噗”加速跳跃几乎冲出胸腔来:“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他在咧开嘴笑,还努力抬起能动的左臂伸出手来……
袁杨的样子太搞笑了,大家忍住了不笑,看着这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球星球迷会面场景。
潘又朵没有忍住,捂住嘴巴就要转身出去……
“站住!”潘岳很生气,拉下脸来:“你给我过来!”
“我出去透透气!”潘又朵解释,脚底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回来。
“看把人给害得!向人家赔礼道歉!”潘岳指点着。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把车停在山路上害你飞得那么惨……”潘又朵是个有啥说啥的女孩,从来不知道拐弯抹角:“还有,昨天办理住院手续,我们没带那么多钱,是刷你的卡,你的密码是身份证后六位……”
大家终于憋不住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人仰马翻。
“我会还你钱的……你们笑什么?”潘又朵奇怪的表情看着大家。
潘岳哭笑不得,虽然看不到但猜也猜得到袁杨得有多尴尬,于是满脸歉意:“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给惯的,这小妮子说话做事沒轻没重的……”话音未落,潘岳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您见谅!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他看了一下手机,一边向袁杨示意,一边出门去。
“山子,我联系不上袁杨兄弟,他一直关机。昨天他骑行去了枫林寺,下午应该回来了……也许他这会正在准备去江城晚报报社应聘,暂时关机!不然咱们约下午或者晚上?”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居然是范德海普的声音。
“袁……袁杨!?我想我联系上他了,他应该没办法去报社应聘了,他此刻正躺在我面前的病床上……”潘岳很惊讶地回答。
潘岳推开病房的门,来到病床前,问了三个问题:“你是袁杨?你认识范德海普?你今天本来是要去报社应聘的?”
袁杨莫名其妙,还是坚持点了三下头,作了三次肯定的答复。他刚刚也在想报社应聘的事,但这样状况显然是没的办法了。
得到确信的潘岳拉过潘又朵来到袁杨面前:“朵儿,你知道你这回撞了谁吗?他就是我给你请的荷兰语家庭教师袁杨袁老师!”
潘又朵惊呆了,满脸的不信:“不会那么巧吧!?世界不是很大吗?”
袁杨是身心俱痛,更在哀叹——他也许是这世界上见到自己的学生之前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折磨得最惨的老师了!没有之一!三天两次,一次被明里暗里欺负撞得浑身酸痛,这一次则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用车在小山路上堵咱直接KO险些就此翘了辫子!如果再有第三次,他真的不敢想象……
“朵儿!”潘岳习惯性地扶着妹妹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师父是一定要非常尊敬的,而你……你回来后不是没什么事情做吗?这样,这几天规规矩矩地先在这里看护好袁老师,一直到他恢复健康能够出院!我想,这样也许可以让你心里少一些愧疚,之后你还要跟着袁老师学习的,明白吗!?”
潘又朵不能也不敢反驳大哥的好意,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点头了。
袁杨想拒绝但头不能动,想摆手右手打着绷带左手刚才护士进来打了点滴,嘴里又含着体温计,只好很无奈地翻翻白眼却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应。
然后,小赵和小章就开始问潘岳索要签名了,袁杨这才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那几个男男女女原来都是一起来追星的小交警。潘岳很随和,来者不拒,耐心地给大家一一签名,还配合着拍照留念。
病房里热闹了好一会儿,随着潘岳的有事离开渐渐冷清下来。潘又朵送大哥下楼之后老老实实地回来,中午饭是她端到袁杨面前,袁杨用左手握着筷子戳着吃了些红烧肉和土豆块,喝了碗米汤……看他艰难的样子潘又朵几次想帮手终于还是没有过来,于是削了一个苹果,那皮削的是厚一个苹果袁杨啃了两口就没了。吃饱了的袁杨不小心打了个嗝,潘又朵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一个下午并没有人来探望,袁杨的爸妈不在江城,他也没有张扬,他们两个各玩各的手机,单人病房里一片沉默,偶尔有潘又朵爽朗的笑声和袁杨漏风般的呵呵声,大家各得其乐。
晚饭后,见到范德海普他们一伙子来了,潘又朵就离开了。
“大杨,你好惨!”
“哇塞!米其林轮胎超人!”
“很好!腿没事!过几天接着踢球!”
“有美女伺候着,身上痛心里爽呀!”
“听说你飞得不错,一只白鹭上青天……”
……
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根本不像是来慰问,在用各种语言大呼小叫着往袁杨的心理上撒着盐、辣椒、胡椒面等等调味的东东。
好大一会,病房里才从沸腾的状态中冷却下来。
“一会儿你们回去,今晚我在这里陪着大杨!”范德海普想的够周到,“我这单身狗闲着没事!你们也可以来,白天有鬼女,机会还是留给袁老师!”
“你们都不必来!我腿脚没问题,哪里都可以去!现在可是刷我的卡住院呢!也许明天就出院了!”袁杨感激兄弟们的盛情,也在疼钱——这是单人高级护理病房,贵着呢。本来潘又朵都可以不用留下的,这里有护工,可是潘岳命令妹妹必须在这里照顾袁杨一直到出院。
“大杨,我告诉了史总编你的情况,她说这下你和潘岳搭上了线,往后专访就太方便了。这不,直接让我拿了合同来让你签字,还说伤好了再来上班不急的!”铃木宪刚递过来合同文本,看着袁杨的样子,笑了:“这合同看来暂时还没法签!史总编说潘岳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近期有一系列的大新闻可以提供给晚报做独家报道!采访指定由你来做……潘岳还暗示老史他要写自传在报纸连载!老史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都下来了,如果不是晚上有应酬她就跟来了!”
江东应天俱乐部去年的时候得到大资本强势注资,购买了几个千万欧元级别强援,赛季初“遇神杀神,佛挡灭佛”,掀起了席卷中超的蓝色风暴;然而随着联赛、足协杯双线作战,加上伤病困扰、两个大牌外援水土不服,赛季中期陷入连平的怪圈;后期的时候中场核心外援重伤,锋无力的问题越发凸显,球队高层不得不舍弃联赛保足协杯……如今联赛仅剩三轮还没有摆脱降级区,足协杯虽然进入决赛但对手是士气正旺、力求双冠的GD昌大。赛季初的巨额投入如今却是如此惨淡的境地,外界传说幕后老板非常震怒,球队高层面临动荡,内外援也将大换血、重新洗牌,赛季末的重磅新闻肯定不会少了。
“我只做过编辑,没做过专业记者!”袁杨说话还是不太利索,也有些担心:“我没有记者证,更没有国内的采访经验!”
“我认为这个你不用担心!”铃木宪刚不以为然:“潘岳有太多被采访的经验!你只是把他想让外界知道的东西记下来,并且忠实地表达出来,这恰恰是编辑要做的!对你来说都是擅长……”
几个人又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了好长时间,当然大部分内容还是关于足球:五大联赛谁谁开局不错而谁谁又是慢热,哪个球星一贯的出色哪个新秀近期表现抢眼……谈论最多的还是英超——那里有太多顶级教练、大牌球星和关于他们的新闻、八卦!并没有人提到中国国家队在十二强赛的一平三负仅积一分排名垫底或者江东应天赛季末的窘境,他们毕竟不是中国人,也非江东应天球迷……袁杨没有像往常一样广泛地参与聊天,只是在静听,偶尔的思考。
几个球友离开以后,范德海普真的留了下来!
“大牛!你完全不必要在这里陪我,你去做自己的事情……”袁杨很诚恳。
“有必要!”范德海普更加诚恳地告诉他:“我这月底就要离开江城了!想想可能再也不能和你们在一起踢球了。所以,我想和队长多聊聊!这机会难得……离别真是让人伤感!”
“大牛,你才是队长!”袁杨不同意他的说法,“你不用伤感的,回国后难道你不可以申请再过来吗?咱们还是可以再在一起踢球……”
“我是名义上的队长,你是实际的队长!你是指挥官,我只是个扛着炸药包冲锋陷阵的大头兵!真的,你不去做教练真是可惜了……”范德海普讲他的理由,进一步解释:“我不是离开中国,而是到一个北方的小城去!公司在那里建设了一个更大的工厂,需要大量的管理和技术人员!”
“那你更不用伤感了!咱们可以周末找你去踢球或者你回来踢!中国的高铁如今四通八达,机场也到处都是……”袁杨笑了,于是脸上有些痛感,缓了一缓,接着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那是哪里?很远吗?一个小城还要建比江城飞利浦还要大的工厂?是个很发达的城市吗?”
“就在江东省的西北角!远倒是不远,只还不知道高铁、飞机能不能直达!”范德海普回答:“小城叫做凤凰城,很美的名字,听说经济不是很好!不过就在这两年上马了不少大项目,我们飞利浦在那里投了12个亿,我知道的荷兰公司在那里的投资还有两个20亿、两个30亿、一个50亿的项目,据说壳牌在那里投了110亿建设石化工业集群……”
“真的吗?”袁杨有些惊讶,脑袋里浮现一片工地建设的繁荣景象,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求证:“你说的投资单位都是人民币吧!?”
“不,是欧元!”范德海普回答的很干脆。
袁杨这下真的惊呆了,根据他刚才的计算,范德海普已经提到272亿欧元的投资,这对于一个小城来讲简直是天文数字般的投入!相当于在地上铺了层金砖!而且,这些只是范德海普知道的荷兰公司的投入!
袁杨即使没有新闻人的嗅觉也会迫切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在网络上搜索,可是搜来搜去也没有搜到确切的文字消息,只有一些图片能够说明些问题——这个叫做凤凰城的小县城正在进行着让人吃惊的工地建设!
当范德海普拿着手机让他看一张搜索到的椭圆形巨大轮廓建筑的时候,袁杨已经惊讶到张大嘴巴感觉不到了痛疼:这分明是一座规模宏大的体育场!随后的几张图片展示了体育场设施有多么的现代化,而且正在一步一步趋于完工。内部还没有安装座椅的看台布局格局显示这应该是一座专业的足球场而不是常见的综合性体育场!他梦中的天蓝色背影就是在这样的专业足球场,在观众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像个真正的王者,沿着边线用外脚背潇洒飘逸、目空一切地带球前进!袁杨有些眩晕,激动得眩晕、不敢相信地眩晕了!
第二天一早,潘又朵带着早点来到的时候,范德海普已经离开了。
休养了一天,袁杨感觉好多了。一边能够很从容地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可以很轻松地享用着潘又朵带来的早点。
“这是什么?”潘又朵看到了范德海普写字的纸张,拿起来瞅着有些歪斜的字迹一字一字念出声来:“凤凰城!泗州……丰……丰收……272!”
“你写的!?”潘又朵不信地看着袁杨。
“OF COURSE不是!”袁杨看看自己打着绷带的右手,回答:“我朋友,也是你大哥的朋友范德海普写的,他要到那里去工作……”
“哦!”潘又朵明白了。她从前听大哥提过范德海普的名字,但是没见过面。老范是大哥在荷兰踢球时的前锋队友,他们当年经常一对一地练习以提高彼此的技艺,后来一个赛季连续两次的腓骨骨折使老范不得不选择了提前退役。在大哥回国踢球的前一年,老范来到了江城工作。
“他要到我的家乡去工作!?我的家乡从前的名字就叫做丰,丰收的丰……”潘又朵还是有些奇怪,“我们那里有些偏远落后!平常更是见不到几个外国人的,这怎么……”她想起了她的RB闺蜜林秋芳姐姐也是到她的家乡工作,昨天一早,林秋芳已经回到了凤凰城中学。
“这个272什么意思?是厄齐尔吗?他要到中国来踢球?应该不会吧……”潘又朵问道,之后就自言自语的样子。这也很奇怪的,踢球的时候她曾经恨恨地叫袁杨“汉奸”,这时候知道了袁杨将是她的荷兰语老师,莫名的有一种亲近感,不由自主地就和袁杨聊了起来。
“不是厄齐尔是272亿欧元!荷兰几个大公司在你的家乡投入了272亿欧元,折合大约是2035亿人民币!”袁杨毫不隐瞒地回答道。
“真的吗?”潘又朵有些惊喜地叫道。
“什么真的吗?”潘岳推门进来,摘下太阳镜,抚平风衣的衣领,“才那么一会儿,聊得那么投机!”他刚接听了一个电话,晚上来了一会,真没想到小妹和袁杨聊得那么开心。
“大哥,你刚进来真像一个大哥!黑社会大哥!”潘又朵记得在车上的时候潘岳没有戴墨镜,风衣也是搭在后排座位上的,忍不住就笑了。她知道潘岳是有事情找袁杨的,于是故意岔开话题:“我出去一会,你们聊!”
“我这个妹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很让人操心!”潘岳看潘又朵离开了,才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听她说了,周五就是和老范你们在一起踢球,她还盯你和你冲撞……她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装得没事人似的!我这个妹妹……”潘岳想起潘又朵得意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接着说道:“我看她和你聊得来的,那往后你就多费心!好好教教她荷兰语和德语,也教教她行事做人的道理,我是真忙,这些年对她疏于管教。拜托了!”
“也怪这些年我总是宠着她惯着她!她大一结束的时候说去RB学习舞蹈,我就让她去了!这又想去荷兰学习做教练,我想那里我还算熟悉,于是给她办了荷兰的签证,但是需要等那边学院明年暑假后开学才能成行,我想可以让她准备准备以便更好地融入那里的环境,让她先跟着你学学语言和生活、饮食的方面!这些你都熟悉,你多费心。”潘岳提到妹妹的状况,满眼的溺爱。
“那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去球队学习呢?跟一个好的教练!比如到潘大哥当年呆过的特温特和埃因霍温,训练、指挥比赛都需要经验的积累,一线实战的效果似乎更佳!”袁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些也都是我开始的想法!”潘岳有些惊异,还是耐心地解释:“朵儿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能像咱们男人在一线摸爬滚打!我的想法是让她学习青训的东西,将来带带孩子们,这个她也喜欢!再者她不会在荷兰呆太久时间,还想拿个证书。还有据我的观察,无论成年队训练还是青训越来越注重科学——合乎球员身体、心理、球商机能的训练……我想让她成为学院派!”
“我还联系了荷兰那边的熟人,他们告诉我,荷兰优秀的青训教练包括一些崭露头角的青训教练在这两年被一个猎头公司挖的差不多了!那个公司好像要在远东建立系统的青训基地……”潘岳准备和袁杨建立所谓的战略伙伴关系,所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袁杨听说很惊讶。远东?是RB、韩国还是东南亚?或者中国!?近年来,许多欧洲豪门越来越重视开拓亚洲市场,商业比赛和合作越来越广泛,国际青训营也越来越多……
“袁杨兄弟!”潘岳话锋一转,“听老范说了我才知道你在荷兰《电讯报》的笔名是图雷。在荷兰留洋的时候我就读过你的经济社论和关于财经人物的专访,那五年我是《电讯报》的忠实读者,那时的我就非常钦佩你的见解和文笔,如今见到大名鼎鼎的图雷本人,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袁杨也记起了当时正是亚亚•图雷在英超曼城成长为一名极具统治力的B2B中场,最风光无限的那几年,所以当霍恩伯格老师要他取个笔名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图雷”这个名字。
“怎么后来你不做财经了,还离开了《电讯报》!?”潘岳问道。
“我在荷兰本来是学物流学财经的!我的老师也是大名鼎鼎的欧洲经济学界权威霍恩伯格先生……但是后来跑去学了体育新闻学,编辑还是做的,不过去了体育版改名‘亚亚’……”袁杨解释。想来在荷兰的六年,物流的本科险些肄业,最后却弄到了个新闻传播学硕士学位!妈妈说,他总是主次不分,剑走偏锋——把副业搞得有声有色,主业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许多次事情以后,袁杨也是不得不很无奈地敬佩:真是知子莫若母!
“哦!亚亚、图雷本就是一个人!我读过亚亚的……呃……你的文章,当时还以为是哪个荷甲主教练或者资深评论员做的专栏……”潘岳很惊讶,不敢相信:“老范怎么不知道?你没告诉过他……”
“他没问过我!他需要考财经方面的课程,没问过我体育版的笔名!”袁杨回答。秉承老妈“低调做人”的教导,他从不拿自己的辉煌到处炫耀,今天如果不是潘岳问到了他也不会说的。
“真是太好了!我是说你是亚亚太好了……不是,我是说……”潘岳不知道怎么表述清楚自己的想法,于是摆摆手,干脆开门见山:“这些年,从青年队到一线队,从国青队到国家队,从国内到国外又回到国内,有喜悦也有辛酸,有成功也有泪水……我一直想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写出来与球迷们分享!可是我读的书少,写文章那更是赶鸭子上架,太难为我了!所以,我想请你做我的执笔代言!而且,荷兰的那五年是我人生阅历最丰富的五年,你熟悉那里,一定可以写得很精彩……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帮我完成我现在最大的一个心愿!”
潘岳的诚恳让他无法拒绝,思索了一会儿,袁杨还是点头默许了。
“你答应了!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潘岳兴高采烈,又过了一会儿:“我现在把你当成可以交心的兄弟!赛季末,我会离开江东应天俱乐部,为了朱紫的事业,我将转投BJ中建俱乐部,中建方面说这个消息最终由我来宣布,有可能会掀起社会的巨大反响!我希望由你来把这个消息向公众发布!”
这就是史云生总编期待的重磅!袁杨知道,作为江东应天俱乐部的定海神针、带头大哥,球迷心目中的战神,如果突然宣布离开将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和难以接受的现实!这会儿,袁杨心里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楚和心悸!
戴眼镜的医生说袁杨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明天一早可以出院,但是脖子上的护具和右臂的固定还需要坚持几天。
晚上,史云生总编来了,聊了没几句签了合同以后,史云生要了袁杨的电子银行账号,直接把两万块钱汇到了他的账上,告诉他这是他的第一笔薪水,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潘岳说告诉你了一个重磅的消息!是什么?都要急死我了,快告诉我!他说可以上体育版的头条!”
史云生的豪爽大气让袁杨很意外,自己啥活儿没干就得到这样的信任,连忙压下心里的感动,向史云生详述了潘岳的转会。史云生听着听着,两只丹凤眼中光芒大盛,“太好了!”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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