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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情来情往
开篇语
社会是一个大漩涡,人就像一叶叶扁舟。人降生在这个漂亮溜圆却又充满危险的漩涡里,随着旋转的水流转呀转呀——漂啊漂啊!——漂向何方、漂向哪里到了终点才知道。
——柯樑
诗歌
倘若人生少不了苦酒,
那么,大口喝下也算不了什么;
倘若人生拥簇着鲜花,
那么,彩蝶飞舞也自然多多;
倘若人生伴随着风浪,
那么,汹涌的波涛只当是按摩;
倘若人生最终是地狱,
那么,躲躲闪闪将又能几何?
——柯樑
引子
闻天语醒了,但他没睁眼。他想着昨天看的《红楼梦》中曹雪芹借空空道人之口,言贾宝玉自叹无才补天的情节时想到世事无常,能洁身自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而脱口说道:“补天?哪管得了天?——宝玉觉悟比我高啊!”
“哒-哒-嘀-哒——
嘀-嘟-哒-哒——”
起床的军号声响了。闻天语从床上一跃而起,习惯地迅速地穿好军装准备出操。
你别误会,这不是在军营,这是全国人民学解放军的年代,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同屋的小陈、小许等也起来了。
“刚才你说什么?”小许一边穿衣一边问,“什么宝玉补天?《红楼梦》不是写爱情的吗?你看完给我看看。”
“我以前看过《石头记》,是《红楼梦》的早期版本。”小陈接过话题,“‘补天’就是说为国家出力,关心国家大事吧?”
“《列子.汤问》里说,远古时候天曾破裂,女娲氏炼五色石修补。后来以‘补天’比喻挽回时局。”闻天语从衣帽钩上摘下军帽,与小陈小许出门时又说道,“凡事顺其自然。有道是:纵然力可拔山也难补天。不是吗?”
“鲁迅在他的小说《补天》里也说过同样的意思。”小陈接着的说。同学几人走着聊着就来到了操场。
——这是1975年5月3日6点30分。
长沙,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太阳早已升出地平线,朝霞映在高高地白云上。
——转眼间,霞光照到岳麓山顶,余晖洒满岳麓山坡,顿时一派春光明媚,四处郁郁葱葱,绿荫苍翠欲滴。山脚下的湘江医学院更加明亮起来,只见校园里绿树成荫,房头茂林修竹,园林百花盛开,小鸟争相出林。真个是满园春色如画,空气清新醉人。
——这是一个习惯口号的国度,更是一个充满口号的年代。只见运动场一侧写着: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另一侧写着: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这些标语都是***语录。这不奇怪,在那火红的年代里,人民在领袖的号召下从事一切活动。一看标语,就知道国家当前的重心所在。学校的秩序正在恢复。虽说统一号令起床,却以班为单位各自早操。
此刻,男同学三三两两越聚越多,女生们还没到来。不是因为在打扮,是她们住在4楼(最高层)。校领导为了她们的安全,少些骚扰,用心良苦,也锻炼了她们身体,多好的官员呀!
闻天语没闲着。他伸伸臂,弯弯腰,踢踢腿,望望岳麓山。
“快快播谷——
光棍好苦——”
一只杜鹃鸟凌空飞过。闻天语仰头望去,见这只鸟儿正朝着岳麓山峰飞去。他望着布谷鸟的身影,目送它飞进密林深处不见了。
朋友,你可听说过长沙岳麓山?岳麓山是个著名的风景名胜区。那里湖光山色,秀丽迷人;小桥流水,煞是幽静。山上高高大大的青松翠柏好多好多,它们像一把把巨伞为游客们挡风遮阳。一路上还可以听到鸟儿叽叽喳喳地唱歌,好像在欢迎游客的到来。山上有个响鼓岭,只要你用脚蹬一蹬,地下就会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来,整座大山像是空了一样。胆小的人虽说不至于胆战心惊,但多少会有些惶恐不安,担心地壳随时会陷下去似的。
岳麓山有一座著名的岳麓书院,那里有好多好多的碑刻,记录着历史名人们的丰功伟绩。书院的后门边就是爱晚亭,是当年***读书常去的地方。这又到了春天,满山的鲜花万紫千红、争相斗艳,更有那女孩子特爱的玫瑰花正在盛开。五一节虽然过去了,但前两天爬岳麓山的情景却时常出现在闻天语脑海——
“喂!列队了,想什么呢?”
“好的!”闻天语回应着转过身来,“想什么?想那只‘光棍好苦’,它飞进岳麓山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又在想爬岳麓山?”
“嗯,想爬岳麓山,你不想再去岳麓山玩吗?”
“哦,我知道了——”女孩笑笑,“你一定还在想当‘司令’。”
“没,”闻天语已来到跟前,“我在想你被蛇吓着那会儿。”
“你坏!”女孩瞪了他一眼,声音虽小而清亮,脸色似刚刚升起的太阳透过彩云的霞光,刷地变得绯红。大家正在排队,没人注意她,要不,她可没处躲藏了。
说话的女孩名叫尹天娇,SD青岛姑娘。她1米68的个头儿,在女同学里虽鹤立鸡群,但在闻天语身边还是矮点儿。闻天语1米8,SC广渠人,在老家可是难见的大汉。都说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不一定,上学期期末考试他是全班第一名。
闻天语与尹天娇在队列后边跟了上去。虽说是军事化,但毕竟不是军队。大家知道,军队排队是大个子做排头兵,而他们正好相反,小个子排前头。他俩正好排在各自队列的末尾,常常是并排行进、肩并肩跑步的状况。不说在课堂、在校园、在野外,单就是天天出操的摩擦,不擦出火花才怪呢!
“刚才你说什么?‘光棍好赌’?”尹天娇一边跑着早操,一边问一边喘着粗气。
“‘聋子会安名,瞎子会弹琴。’什么‘光棍好赌’?是光棍好苦。”闻天语加重‘苦’字的语气,他以为说的分明了。谁知他话音未落,尹天娇忙道:“好哇小闻,你都想些什么呀!”
“我想什么了?你孤陋寡闻,少见多怪,”只听他继续解释道,“‘光棍好苦’是布谷鸟求偶的叫声。刚才有只布谷鸟叫唤着飞过去了,你出来晚了没见着。”
“别逗了!”尹天娇笑着说,“我又不是没听过,布谷鸟叫声是‘布谷——布谷——’,哪什么‘光棍好苦’?”
“你说的那是大杜鹃的叫声。刚才那只是四声杜鹃,你没见过吧?”闻天语说。
“嗯?还有叫四声的布谷鸟?”
“新鲜了不是?还有三声杜鹃呢!三声杜鹃叫声是‘唿唿唿’。”
“哦,原来是这样。”尹天娇一笑,“你见多识广,早说呀!”
“还有八声杜鹃、十声杜鹃,种类多了,不知道吧?”
“那么多?你都见过吗?”尹天娇好奇地看着闻天语。闻天语正在得意,于是他呵呵一笑:“呵呵!这个没见过。我也是从书上知道的,听说在印度。”
“齐步——走!”刘真口令一出,大家放慢了脚步。闻天语继续对尹天娇小声说:“你没在农村,没见过那么多鸟儿。尤其是南方山里的鸟儿,那真是奇妙之极!”
闻天语边说边伸手比划,他举起大拇指在天娇眼前一晃:“你看,那小袋雀儿就这么大!”接着他拇指与食指一圈,“那鸟巢这么大,成袋状,编织得特精美极了,活像我奶**上的发罩。——你没见那鸟蛋,”他拇指与小指尖儿一碰,“就这么大点儿,好玩儿极了!”说完,他瞅了一眼领队的刘真,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继续说道:
“你没见那翠鸟,翠绿翠绿、贼亮贼亮的羽毛真是迷死个人了!整天在竹林水边飞来飞去的,要是叼着鱼它就飞走了。要是一头扎进水里没逮住着,从水里飞出来站在树枝上抖抖羽毛那个动作,显得特别精神,特别自信。那小脑袋摆来摆去,像是在继续侦察鱼情,又像个学者在那儿思考——为什么失误了呢?还有那野鸡,那次一对野鸡飞到我家院子里来了,野公鸡非常漂亮!”
“真的吗?那么好玩!”
“那还有假?那环境优美得你听听我们村里的老秀才编的顺口溜就知道了:
鸟儿啾啾竹林飞,溪水潺潺笑微微;
学子念书不用陪,游子还乡不用催。”
闻天语边走边说,绘声绘色地连比带划,说得尹天娇的心早飞到SC山里去了。忽又听他话音一转,“算了,跟你说也是井蛙语海、夏虫语冰。”
“你说什么?”尹天娇扭过头来,听闻天语一字一句说道:“说什么,跟你说也是对井里的青蛙谈大海,对夏天的虫子讲冰雪。城里人,见识少啊!”
“哼!小看人,我在公园里是见过野鸡的。”尹天娇回过神儿来,看了他一眼。
“公园的鸟儿不会唱歌,比山里的鸟儿差远了。”
“嗯?会有这事儿?”尹天娇转过脸来,闻天语问:“不是吗?你见过公园里的杜鹃鸟唱‘光棍好苦’吗?”尹天娇听了嘻嘻一笑:“别说,还真没听过。”
“跟你说,别说山里的鸟儿比城里的会唱歌,就是南方知了和北方知了唱歌声调儿也是不一样的,南方知了唱的更动听。”
“真的吗?”尹天娇好奇地望着他。
“‘蒸的煮的’,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闻天语得意地看看她,尹天娇听了笑笑:“哦。不好意思,刚才错怪你了。”
“就是嘛!刚才早跟你说了,你没听懂,还以己度人。”闻天语侧脸看她一眼,“怨我?”
“算了算了,”尹天娇微微一笑,“《红楼梦》看完了吧?人家在催着还呢!”
“才刚看,要不我不看了。小许想看,给他看吧?我以前看过《石头记》。”闻天语说。
“让他看两天,周末还我。星期天我拿去还人家,换一本《红与黑》来看。”尹天娇小声说。
“小尹,你总是在红的黑的、红的白的、红的什么的里面转来转去的,再下来该借红什么呢?”闻天语边跑边问,“《红岩》?《红日》?月月红?代代红?”
“立——定!后面的不要讲话,解散!”班长刘真说道。
第一章 春洒岳麓(一)
春风吹来的不只是鲜花,
也会有沙暴与寒流。
——柯樑
第一章春洒岳麓
刚才被闻天语“你不想那天玩的岳麓山吗”一句话,尹天娇当时就绯红了脸。操散了,五一节那天与闻天语爬岳麓山的情景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同时也想起了寒假在家时,爸妈对她的约法三章来——
尹天娇是个独生女,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你别误会,那时候家家都是多子女,甭管几姊妹,只要是一个女儿或一个儿子,就称这个为独生女或独生子。天娇今年20岁,当兵已5年,去年经部队推荐进了这家医学院医疗系。说的是推荐,当然与她父母不无关系。这年月女孩子能穿上军装,那是何等的光荣!至少第一说明她漂亮,第二说明她有背景。
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慢慢就传出些消息来,说她爸爸可能在某部队当政委。部队——啥部队?团?师?军?不得而知。这还了得!这姑娘不就是皇家格格了吗?!
尹天娇身着海军女兵裙装,气质高雅,学习优秀,在学校里自然就成了校花。事实也证明她享有校花的殊荣是名副其实的,来校不到一年,多少人认识她了!比如她能借到《红楼梦》、《红与黑》这类书,还不是因为图书馆那个管书的。为什么她对天娇上心?还不是因为她儿子25岁了。人常说:男过二十五,衣破无人补;要想补衣人,再过二十五。可见儿子到了25岁,对母亲来说那就是一个字——急!去年天娇去借书,一见面她就替儿子看上了!只要天娇要借的书,她就想法给她找(那时候爱情这类书是不公开上架的),她哪里知道这女孩儿的背景——她在想好事了吧?——说远了,回到尹天娇想起春节在家度寒假时的情景——
春节当然是快乐的,但也不全是开心事儿,尹天娇就有点不开心。话从何来?说的还是那句老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听《刘三姐》里说嘛: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别人来娶你不给;二十岁的大姑娘,没人要,没人要。天娇20岁了,她有想法太正常了。春节在家时,爸妈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给她约法三章:不准说父母的情况;不准在同学跟前耍大小姐脾气;不准在学校谈恋爱。然而,再锋利的刀,也削不了自己的把儿。管你司令政委什么的,在爱情面前都要低头让路;管你爸爸妈妈什么的,在爱情面前显得总是那么苍白无力。
尹天娇想到了爬岳麓山,就自然想到了爸妈的约法三章。不是不听爸妈的话,可是青春萌动,异性吸引,朦胧爱情!这淘气又捣乱的,好奇又迷人的,又喜又心烦的爱情来了,就是神仙也没法阻挡呀!
节前那天下午,末节课自习,复习解剖生理微生物。看看小闻,跟没事儿一样,多轻松!天娇想到这问:“小闻,下星期要考生理课,是吗?”
“是的,你复习得怎么样?”
“明天过节我再看看书,估计差不离儿!”
“明天五一去爬岳麓上,你不去多扫兴!”
“真是,我也想去,可是复习呢?”
“去吧,回来我帮你补课。”闻天语话音未落,天娇忙说:“好!这可是你说的,别赖账!”
“没问题,那就说定了,明早吃了早饭就出发!”闻天语笑道。
尹天娇何曾不想去玩儿,又是近在咫尺的名胜风景游览区。虽然近在眼前,去年国庆节爬过山后,这学期还没去玩过呢!
“好吧。”尹天娇低头看起书来,心里却在想:小闻是SC人,个子可不像SC人,倒像我们SD人。——不对,其实我也不是SD人,因为爸爸是郑州人,妈妈是哈尔滨人,我长相又像爸又像妈,是HN是东北还是SD人呢?哎呀——说不清了。
小闻1米8的大个子,站队时总是与自己并排。巧的是他也是军人,虽然比我大1岁,可军龄比我还少两年。现在能上大学读书的一般都有背景,即是那些地方学员,也是和这个乡长那个主任有关的,莫非他父母也是军干么?
尹天娇用自己的经历去看别人,其实不是这样。军队来的,大多是部队表现突出、专业对口的年轻人。地方生就很难说了,谁也不会说出自己的秘密。
今天是劳动节。天娇在部队习惯了星期天节假日开两餐,早晨也没起床号,睡到9点起床,10点吃饭。可是学校还是7点开饭,她睡过点了,要不是闻天语在门外叫她,她还在做梦呢!
“来了!”天娇毕竟是老兵,答应了一声就起来了。
“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快点快点!”闻天语还在催她。说真的,那时候姑娘出门就够简单的了,要是放在现在,没半小时那哪行呢!对得住观众吗?
出来了,总算出来了!“嗯,你咋没穿军装?山上还有点冷,军装也耐脏,走累了随便坐一会不碍事儿。”
你当天娇穿的什么?——一件红色连衣裙。她左手在颈后掐着裙子拉链,右手指指背后说:“来来来!既然来了就搭把手,你不是说要快点嘛!快点帮我把拉链拉上!”
闻天语慎了一下,边拉拉链边说:“你这一穿,就不像军人了。”
“不像不像吧,那怎么办?让我穿短裙去爬山,好让蚊虫咬我?”尹天娇说。
闻天语这才想起五一节该换夏装。尹天娇是海军,穿裙子也没错,问题是啥时候女兵发过连衣裙?还是红色的。现在偶尔见到最时尚的女孩儿,顶多穿一件红衬衫。海军女兵夏装是白上衣蓝裙子,裙子比连衣裙短得多。她说山上蚊虫多,短裙不如长裙实用也是事实,于是又说:“你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
“就是嘛!再换军装也来不及了。再说,趁这会儿没人穿件自己的衣服,他们看见不定会说我资产阶级思想呢!”尹天娇说着看看窗外,“我还没吃饭,还得去那边去买点吃的带上山。”
尹天娇穿好衣服,闻天语接过她的军用挎包,知道里边是照相机和三脚架,去年上山时用过。他不会照相,就得出力拿相机。那时候相机是奢侈品,比现在开辆汽车有面子哟!
闻天语将自己的水壶装进天娇挎包里,看了眼挎包上用红色绒线绣的***为**题词“为人民服务”,说了声“快点来啊!我去买面包”,挎上挎包就出了门。
闻天语没等尹天娇。他说去买面包,那是不想同她一起下楼,人多眼杂的。人家说做贼心虚,他没做贼也心虚。他出楼门一看,地方同学呢?这么快就走远了,他心里则想:也罢,这下也省心了,小尹不是担心同学看见她穿的连衣裙吗?
学校服务部在宿舍楼几十米远的亭子里,这里既可以看到学生宿舍又能看见远处的学校大门,闻天语买面包的功夫尹天娇来了。当闻天语远远地看见穿着连衣裙的尹天娇出现在楼门时他一阵心跳——地方女同学穿裙子的不少,怎么就没见小尹穿上这么动人呢?
“喂!喂!同学你——”中年女服务员见他在发愣提高了声音,“还要买什么吗?”
“哦——不用了不用了——嘿嘿!”闻天语不好意思地转身离开了服务部。当尹天娇来到跟前时他对天娇说,“他们走了。不要紧,我们走快点,一会儿上山就赶上了。”
尹天娇望望远处的学校大门,她也言不由衷地说:“这么快?看来是追不上他们了。”
“还这么快呢!人家等你好久了,是你自己慢不觉得。”闻天语将面包递给她,“既然赶不上了,吃点再走吧?”
“在这儿吃?”尹天娇表示难为情,“一会儿山上吃吧。”
“好吧。”闻天语将面包放进挎包里。
“这片小树林建好了,以后可以上这来玩儿。”尹天娇说的是院门外,驻军部队最近在拥军爱民活动中援建的一片树林。
“嗯。小树林不错,只是标语写得像似有毛病,你说呢?”
闻天语说的有毛病的标语,指的是小树林一侧建有一条二百多米长,模样像长城似的混凝土碑墙。在这个长长的墙体上,施工人员用红色瓷砖拼写成的每个大约两米见方的十八个大字。
“珍惜光荣传统,塑造光荣形象,书写光荣
篇章。”
尹天娇边走边念,“说的挺好呀!什么毛病?部队的光荣传统嘛!至少是团里的秘书写的,别人没这水平。”
“甭管秘书写的还是文书写的,珍惜光荣传统没错,塑造的应该的光辉形象,书写的应该是光彩篇章。”闻天语摇摇头,“要是我写,我就这样写,你感觉怎样?”
“抠字眼儿。”
“怎么是抠字眼儿呢?我们老师说,”闻天语看看她,“汉文字非常丰富,用词用字要尽可能准确、规范、有美感。”
“嗯,改个字味道儿是不一样。小闻,”尹天娇转脸冲他一笑,“看不出来呵,你还真仔细。”
两人边说边走,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岳麓山下,仍然没见到同学们的影子。闻天语拿出面包和水壶递到天娇手里。她在前头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慢慢爬山。闻天语跟在身后,不时地说上几句话。
虽说他俩同班同学快一年了,也天天在一起,但两人这么近单独走在一起还没有过。此刻,二三十度的山路,前后只有两步远,天娇的背影尤其是她的下半身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闻天语的眼帘。同样,过去只觉小尹漂亮,但她到底有多漂亮,闻天语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旁若无人地打量过。刚才帮她拉拉链时,他就没敢睁眼,是怎样拉上拉链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不过,他似乎还有点朦胧印象:当他拨开小尹下垂的长发,好像她背部横了条带子,唉!没看清楚,真没用!刚才就该慢慢拉,看看她的后背。
现在不看已然不可能了,谁让你是男人?谁让你跟前是这样的漂亮的姑娘呢!
这不,闻天语仔细地打量起天娇来:只见她腰部曲线在连衣裙腰带的装饰下,更显得自然优美;她臀部紧实浑圆而微微上翘,将裙子轻轻顶起;而裙摆在一阵阵微弱的山风中轻轻地飘动着,隐隐可见的双下肢十分匀称而修长;黑丝袜与黑皮鞋也十分得体。
“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出声儿了?”天娇边走边问。
“没干什么,在看你呢!”闻天语回答。
“知道你在后边没干好事儿。”
“这怎么叫没干好事儿?不就是看看你嘛!要不我走前头,让你看个够!”
“算了算了,爱看看吧,反正我又没生理缺陷!”天娇说完,继续吃她的面包走她的路。闻天语笑道:“这就对了,谁不都得给人看。”
“看出什么问题了?”
“嘿嘿,看出来了!”
“嗯?什么问题?”尹天娇回过头来。
“为啥你...两条腿......”他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嗯?谁不是两条腿?两条腿怎么哪?”
“好像,好像不一般长?”闻天语煞有介事地说。
“真的假的?”尹天娇又回过头来,“想当年海政文工团来考我,是我运气不好。那次他们想招女高音,正好高音是我的弱项,才留在了舰队文工团,也没说我肢体有什么毛病呀?”
其实闻天语心里正在感叹:是谁家姑娘?看人家怎么长的——从上到下直直溜溜——腿一点不罗圈;皮肤更是干干净净白白净净竟没一个斑点儿!冰清玉洁形容人品高洁——是谁发明了冰清玉洁这个成语?可小尹真的是冰清玉洁——好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
他没话找话,弄巧成拙,说人家腿有毛病,引得尹天娇一步三回头。既影响了他赏美,弄不好还会绊倒人家,于是他说:“逗你玩的!走路看路,小心绊倒!”
尹天娇“嗯”了一声又继续前行。
“哦,原来你是从文工团来的。”
“从医院走的。入伍时是文艺兵,后来爸妈说进不了海政还不如去学点技术,就去当卫生员了。其实在文工团时比医院省心,我负责报幕,没人时偶尔做个诗朗诵什么的,在医院呆了一年就上学来了。你呢?你每次考试都比我好,我多少还有点基础,怎么就考不过你呢?”
“我也有点基础。我们这批学员,只要是部队和工厂来的,都是专业对口的,农村来的就不一定了。不过,听胡队长讲,农村来的多数也是当地表现最好的赤脚医生。现在教育改革,医生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基层卫生人员中,挑选那些对工人阶级贫下中农有阶级感情的年轻的医务人员进大学培养,造就一大批像田春苗那样的医疗工作者。”接着,闻天语如数家珍地自报家门,“我从小跟爷爷学医,可我还是想当兵,体检合格就到部队来了。开始分到卫生队当卫生员,在卫训队训练了半年,不久就下了连队。湘医这个名额要求党员,要求最艰苦的单位。连队最艰苦,我又刚好入了党。别人不够条件,就让我来了。”
“飞鸽牌——好事儿叫你占全了!”
“你才是飞鸽牌,飞来飞去的!”闻天语一笑,“我是因祸得福,运气好。你呢?有个好爸爸是吧?听说你爸爸是政委。”
“你爸爸还是将军呢!”
“哈哈哈哈!我要是将军的儿子,那你就是元帅的女儿啰!”闻天语爽朗地大笑后,又竹筒倒豆子——一个不留、一干二净地把身世全抖了出来,“告诉你吧,我爸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刚刚考进初中就回家干了几年活儿,还修过铁路。刚做了赤脚医生,就入伍了。”
尹天娇正要说话,闻天语咳了一声,这是让她停止说话的暗语,示意有人来了。
说话间窜上来一个小伙子,与他俩擦肩而过,在经过天娇身旁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时候他俩也看清了对方:个子比闻天语低点,岁数也差不多,估计也是学生。来这里玩儿的年轻人大多是附近的大学生。这里除了湘江医学院,还有麓山师范大学、中南矿业学院等多所大学。闻天语心想:我敢肯定这小子就是为了看小尹才跑到前边的。
来人看了一眼就走了,走几步又停下来问道:“请问,你们看到前面有两男一女的三个年轻人过去了吗?”
天娇假借在吃饭,没理他。闻天语说:“没留意,也许过去了吧。”
“谢谢!”
“谢什么呀!装腔作势的。没话找话,谁不知道嘛!我敢打赌,他一会儿还会来问。”闻天语小声说。
“也许他真的在打听同学呢!”尹天娇说。
那小伙子在前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迎面看着她俩,拿出笔在写什么。
“看,怎么样?”天娇听了笑着说:“你还懂心理学呀!”
“哪是心理学?这是生理学。哼!”
“下周要考生理学,也没学过这内容呀!”
他俩声音虽小,那小伙凭他俩说话的神态,可能感觉在说他。当他俩走到跟前时,小伙子站起来,把写好的字条递到天娇跟前笑着说:“别误会,我是师大三年级学生。我姓王,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吧?”
尹天娇一手拿着水壶,一手面包占着,回头示意闻天语帮她接下纸条。他接过这张纸条,姓王的小伙子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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